冷兵失落地回到教室,心不在焉地翻着自己的作业本。坐在前排的班长谢佳宁站起来回身幸灾乐祸地说道:“闲着没事穷翻腾你的破本子干什么?弄得哗啦哗啦地影响得我无法学习。我们班的平均成绩被你拉下来一大截,你原来的成绩好是不是靠作弊得来的呀?”
谢佳宁的讥讽,引起周围同学们的一片哄笑。
冷兵充满气愤的眼睛里慢慢渗出泪水,心里面的疙瘩越堵越大。
秋峰攥紧着的拳头被冷兵死死抓着,阻止着他去跟谢佳宁理论。
回家的路上,冷兵和杜秋峰低头走着,两个小伙伴之间纯洁的友谊和原始的感情,正在承受着来自庸俗和虚荣两个方面的双重压力。
“我虽然需要好成绩,但我想要的绝不是这样的结果!现在我就去找老师承认错误。”杜秋峰忍受不住煎熬,首先打破了沉默。
“好的成绩谁都想要。但是我绝不想要你爹打你,更不想要每次考试的前前后后你对我的冷漠和白眼。考试时跟你换着填写姓名和学号,是我很久就有的想法。庆幸的是我们没有被老师和家长看穿。我问你个问题,友情和荣誉哪个更重要?”委屈满腹的冷兵出奇地平静。
“当然是友情重要!尤其是我们之间的友情,金子都买不到。”杜秋峰信誓旦旦地对冷兵说道。
“既然友情重要,我们为了友情就要忍受。”冷兵坚定地说。
“忍受?怎么个忍受?难道就是你天天看别人的白眼?我日日拿着一摞子要批改的语文作业作难?”秋峰不甘心地反问冷兵。
“忍受不是受气,而是默默地努力。要想把谎言撒得圆满,就要用实际行动来弥补谎言。只需半个学期时间,我就可以用成绩来证明我是一个学习优秀的学生。只是你要在这段时间里倍加努力,期末考试时考出一个像样的成绩,让所有人都不再看不起我和你!那样我们就可以大大方方地站在人们的面前,去接受所有人对我们的评价。至于那些白眼儿,我不想看闭起眼睛就行。需要批改的语文作业,我来帮你。”冷兵自己也说不清楚从哪里找来的强大自信。
“兵兵,你太伟大了!我崇拜你!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最忠实的奴隶!”杜秋峰抱拳向冷兵大表决心。
“没学问,会变笨。不是奴隶,是粉丝。哈哈!”
“对对!不是粉条,是粉丝。这两个我都爱吃。哈哈!”
两个心连着心的小伙伴一起推着结实强壮的自行车说说笑笑地向着邻村的家里走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曹玉香并没有等来冷兵或杜秋峰主动地找她承认所犯的错误。只是观察发现,两个孩子的友谊更深了,学习起来更卖力了。曹玉香也说不准自己在冷兵和杜秋峰身上做的这个“感性教育实验”成不成功,但通过这次“事件”,让她的确认识到,冷兵这个孩子真的不能小看!
半个学期,对于一个自尊心极强,很想证明自己的孩子来说是漫长的,是考验,更是煎熬。冷兵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要承担起自己要负的责任,需要承受多么大的痛苦和压力。但是他挺住了,面对自己给自己出的难题,面对自己向自己发起的挑战,他挺住了。有了这次的经历,冷兵的短短的成长历程才算得上扎实。在这次历程中,冷兵开始试着摆脱家人、师长,乃至伙伴们对自己评头论足的影响。开始试着感悟人生,开始实践自己对“是与非”的判断,开始思考“自我”与“他我”的区别。在这次的难熬的成长历程中,冷兵开始用自己的眼睛来审视这个布满了鲜花和荆棘的世界。他用情感和理智交叉选择的友谊也在自己错与对的纠结中历经着沉淀和提纯。
一段时间以来,冷栋就在这列火车上坐着、站着、抑或躺着,最多的时候是躲着。从下铺躲到上铺,从这节车厢躲到那节车厢,从这个厕所躲到那个厕所。躲警察,躲查票的乘务员,躲每一个有着百分之一的可能认识他的人。饿,不分昼夜地饿,没有边际的饿,无法躲开的饿,饿在肆虐着冷栋倔强而疲惫的骨骼。翻找洗漱间旁边垃圾桶里的方便袋成了冷栋的拿手活儿,一撮方便面,一捏面包渣都不允许他轻易放过。这列火车一直在向前开着,从中原大地驶入遥远的北部边陲,又从北部边陲翻越到湿闷炎热的南疆。在这列火车上已经无法区分季节,也很难分辨方向,冷栋现在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季节,更失去了方向。
火车缓缓地驶入竣工不久的巍峨的西客站,坐在冷栋身边的那个教授模样的长者站起身,随着人流向着车门走去。冷栋有气无力地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往旁边瞅了一眼,发现有一个精致的黑色提包。不用问,这个提包肯定是刚才那位长者遗落的。冷栋赶紧拿起皮包,起身向着车门的方向挤过去。到了车厢门口没发现邻座的长者,冷冻只好又折回刚才的座位上,打开皮包一看,见里面装着一些证件资料,还有一本书,书里夹着一沓崭新的人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