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戚长计便悄悄爬起来,钻到床底下又一通划拉,仍然没有摸到假牙的下落,只好站起身,提着夜壶满心狐疑地走出房门,来到院子南头的积肥池旁,抬手将夜壶泼了个干干净净,正待转身回屋,忽觉眼前一亮,心里禁不住一阵狂喜,但见积肥池里黑乎乎的土粪上,一个洁白的亮点格外抢眼——牙!是牙!是我的牙!
惊喜之余,戚长计心头掠过一丝犹豫,这颗牙齿虽然价值不菲,但已经被屎尿污了清白,怎能再放进嘴里继续吃香喝辣?就算冲洗干净了,这心理障碍也一时半会儿地过不去啊。可话说回来,老百姓挣钱不容易,这颗假牙至少要顶小半年的家庭收入,就这么扔了,实在可惜!着实心疼!根本行不通!常言说“量小非君子,怕臭不丈夫”、“臭不忍则乱大谋”矣!戚长计思虑再三,终于将心一横,轻抬右腿,迈进粪池,把那颗粘在大粪上的假牙捏起来,在外衣上蹭了蹭,悄悄放进口袋里,抽脚回身,却见冷玉芬正在身后捂着鼻子盯着自己。
父亲冷藏和母亲那错早早地起来,把屋里屋外、走廊、庭院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等爷爷、叔婶、姑姑、姐姐们过来,一起再议一议那五十亩林地的处置。刚停下手里的活计,就见曹玉天一头闯了进来,对着母亲劈头盖脸地叫道:“你们家那个该死的冷梁昨晚一夜未归,是在你们家?还是死到别的地方去了?”
曹玉天的质问让母亲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委曲求全地安抚曹玉天道:“这两天我们也没见到冷梁的影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还好意思问。这段时间你们家冷梁跟打了鸡血似的,到处招摇。他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看他那点出息,不出事才怪。”曹玉天对着母亲横眉竖眼地说道。
“老大家里,你先别急。冷梁昨夜真的没往家里来。他这么大个人也丢不了。常跟他在一起的朋友那里问过了吗?说不准一会他自己就回来了!”母亲尽力克制着自己,劝慰着曹玉天。
“谁怕他丢了?他丢了、死了倒好!省得整天在外面丢人现眼,招风惹事儿。”曹玉天一副蛮不讲理的嘴脸。
正说话间,曹玉国一脚踏进门来,“玉天,我找了你半天,你真的在这里呀。叔婶,不好了,冷梁出事了!”
曹玉国的突然出现让父亲、母亲,还有曹玉天惊得一下子怔在那里。“冷梁到底出什么事了?”母亲焦急地问。
“哎呦!丢人的事儿。昨天冷梁去镇上任职,是件多么光荣的事。可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冷梁偏偏不懂得珍惜,竟然禁不住诱惑,跟几个外国女人搞到一起了。刚才镇上来电话,说是冷梁因参与色情活动,被派出所拘留了。通知村里和家里去领人呢!”
听曹玉国这么一说,一家人顿时炸了锅。曹玉天一蹦老高地对着母亲吼道:“看你生的这好儿子,纯粹就是一个大流氓!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他?你快去领你们的儿子吧,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曹玉国唉声叹气地对着母亲父亲说道:“叔婶,要说这个冷梁,真是犯混,马上就提拔当干部了,偏偏做出这种不知羞臊的事情,这不是自毁前程嘛?”说完又扭回头劝曹玉天道:“妹!你小点声,家丑不可外扬,你这么咋呼,生怕外人不知道啊咋地?”
曹玉天已经像头被激怒了的疯牛,哪里能劝得住,一边对着曹玉国反驳着,“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这是他们老冷家的家丑,我就要外扬!”一边跳着脚跑到街上大声骂起来,“老冷家大大小小都是臭流氓,老二找个洋女人当老婆,串了人种;老大更有能耐,能一次玩好几个洋女流氓。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家里都是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不败家?嫁给这样的男人,这个日子还怎么过?……”
曹玉国见曹玉天犯了病,赶忙跑出去进行劝止。
事发突然,容不得细想,必须当机立断。反正已经想拿那五十亩林地去做赌注了,现在眼前突然出现的状况进一步逼迫着父亲下定了去赌一赌的决心。至于怎么去向家人和亲戚们解释,只有事后再慢慢考虑了。想至此,父亲一把将正要去劝曹玉天的母亲拉回屋里,仔仔细细地叮嘱了几句,便让母亲悄悄从厨房东侧夹骨道的后门出去了。
这个时候,爷爷、叔婶、姑姑、姐姐们都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见大门口围着一圈的人看曹玉天骂街,都见怪不怪地进到屋里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情。听父亲说明事情原委,大姑父戚长计忍不住小声对大姑冷玉芬嘟囔道:“诶,你大哥通知我们来商量一个重要的事情,不会就是让我们来听你侄媳妇骂街吧?”
“闭住你的臭嘴,你再满嘴喷粪,我就把‘牙吃屎’的家丑给你抖搂出去。”冷玉芬狠狠地瞪了戚长计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