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柱的耳语让冷梁一阵嗟叹,“柱子,你说这世道是不是有点乱?怎么突然感觉有些不适应了呢。”
听了冷梁的叹息,林大柱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梁哥,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忧国忧民起来?哎!兵兵有你这样的大哥真是他的福气。我也因有你这样的哥们儿感到骄傲。就凭老弟对你的敬佩,今天我要破费一下,就在这儿!请你嘬一顿儿,怎么样?”
林大柱的盛情让冷梁有点受宠若惊,摸一摸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的肚皮,将信将疑地指着聚贤楼说:“柱子,自从认识你,大哥第一次见你这么大方。你是说就在这儿请我?就在这儿?”
“嗯!”林大柱慷慨地冲着冷梁点点头,抬手向着聚贤楼东北侧的楼角处一指。冷梁顺着林大柱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聚贤楼东侧向南去的小吃街上,路东靠着北边站前大街的第一家店面前,立着一块红底白字的醒目招牌“冯记馄钝铺”。
八舅端坐在椅子上平复了一下心中的余悸,干咳了两声,对着几个手下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冷栋也只是给他的弟弟要回了原本就是他的“玩具”,又没把我怎么样!再说,今天我们是来交易的,不是来打架的,怎么能因小失大呢?大家就暂且忍让一下,算了吧。”说完,八舅慢悠悠地站起来,带着他的三个亲信向着外面走去。
看着八舅一伙离去的背影,冷栋稍稍松了口气,正欲起身带冷兵离开,但见八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身边的胖子手里拿过那份五十亩林木的地契,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募地转身,疾步返了回来,啪地一声,把地契重重地拍在冷栋的面前。
八舅的“回马枪”让冷栋的心骤然收紧,只得强作镇静坐下来硬着头皮问道:“八舅,我们的恩怨已成过去。您这是什么意思?”
八舅对着冷栋冷冷地笑道:“小子,别跟你八舅玩花儿。我返回来只是想让你给我在这份地契上留下点证据,免得你给我下套,我前脚拿着地契刚走,你后脚接着就去挂失,让我拿着这个失效了的地契,偷的捡的都说不清楚,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落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听八舅这么说,冷栋哑然失笑道:“八舅真是慎思周密,但你这次显然是多虑了。既然对我不放心,我按照你的吩咐做就是了。”说着,冷栋接过八舅递过来的钢笔,在八舅铺在自己面前的地契上笔走流云地写道:因所借冀南北区物流实业公司总经理寒斯的十万元欠款不能按期偿还,故用自家凤凰镇西北村五十亩的林木及土地承包权予以抵偿。担保见证人穆继昌。立字人冷栋。一九九六年九月末日。
收起冷栋立过字的地契,八舅显得气定神闲,很绅士地伸出右臂,让冷栋带着冷兵自在逍遥地走出包间。然后招呼几个手下重新落座,要了一瓶好酒,加了两道好菜,要为刚才取得的重大成果庆贺一番。
冷栋带着冷兵急急忙忙走出聚贤楼,一把拎起冷兵小跑着下得台阶,跨上被夹在两辆黑色轿车中间的摩托车,一脚着火儿,一把油门儿,轰地一声飞了出去。
“哥,我们现在去哪呀?”惊魂未定的冷兵怯怯地问。
“回家!”答完弟弟的问话,冷栋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
四眼儿挨着八舅坐下,腆着一副奴才相讨过那张地契,从头到尾地细品起来,看着看着,四眼儿的脸色突然变得像猪肝一样难看。
八舅看着四眼儿的表情,心中忐忑地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四眼儿擦一擦额头上渗出的细汗,“八舅,这张地契有大问题!”
八舅抢回四眼儿手中的地契,心有不甘地逼问:“你给我说明白,难道,这份地契有假?”
摩托车在冷栋的操控下划了个圆弧,沿着站前大街南侧径直向东,以便绕过大街中间的隔离栅栏去奔车站。路经小吃街口,冷栋一眼看见坐在路边等着吃馄钝的冷梁,摩托车嘎地一声停在了那里。
清脆的刹车声让冷梁一惊,他募地扭过头来,跟冷栋的眼睛正好四目相对!
对自己的大哥,冷栋的心里是厌烦、是无奈,还有默默地认可。
看着冷栋,冷梁的心像是被揭开了一样,疼痛透亮得让人难以自持,气恨和怜悯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从冷栋的眼神里,冷梁读懂了自己这个从小就执拗不驯的弟弟现在的需要,是帮助。对,就是帮助!帮助什么?送小弟弟安全回家!这也正是冷梁要做的,作为哥哥对需要帮助和保护的弟弟所必须做的。那一刻,在短暂的不能再短暂的那一刻,冷梁和冷栋的心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