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千岭泠,千岭岩驾着赤焰火龙驹绝尘而去。
赤焰火龙驹果然不是凡马,若说是日行千里,那还是说的少了。千岭岩与千岭泠分别是在傍晚,千岭岩策马疾驰约么有一个多时辰,便到了金德镇。夏日昼长夜短,千岭岩到达金德镇时已过戌时,此时天还没有全部黑下来,行人还没有绝迹,千岭岩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人问路,真是幸运。
金德镇被称为“钢铁的脊梁”,绝非是浪得虚名。戌时已过,天色将暗,镇里叮叮当当的敲铁打铁之声,仍是不绝于耳。
千岭岩问明了道路,知晓了金聚财住宅之所在。
千岭岩投了客栈,把龙驹安置好,去寻金聚财。
转过几条街巷,千岭岩老远就看到金聚财的府邸。千岭岩还不待走近金宅,就看到有个女子怒气冲冲的出了金宅。
这女子便是圣女宗派来,向金聚财讨要柔水剑的谢芳。
这几日金聚财外出押运玄铁矿,一直不曾在家,今日金聚财刚回来,谢芳便找上门来,索要柔水剑。不料,金聚财却说柔水剑早已被他高价卖了。谢芳愤怒不已,大骂金聚财小人、卑鄙。不过金聚财充耳不闻,最后来了个关门谢客,谢芳无计可施,生着闷气,出了金府。
谢芳心里咒骂金聚财无赖、混蛋、流氓,低着头走在回客栈的路上。谢芳低着头,走的又急,竟没注意到前面有人,于他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谢芳急忙道歉,她抬头看清所撞男子之相貌,只见他仪表堂堂,眉宇俊郎,正在轻笑。
这人正是来寻金聚财的千岭岩,千岭岩联系金聚财所言,已经猜到了谢芳的身份,千岭岩知道谢芳是为柔水剑而来,所以正在思索如何打发了她去,让她别再打柔水剑的主意。
“我没事,”千岭岩道,“姑娘你没事吧。”
谢芳见到她所撞的是个男人,脸色也暗了下来,“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姑娘,且慢。”
“你还有什么事?”谢芳反问道。
“姑娘,我看你愁眉紧锁,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谢芳大起戒备,道:“与你何干?”
“哈哈,姑娘不必害怕,我没有恶意。实不相瞒,我家乃是玄师世家,精通卦玄之术,能言前世因果,能断旦夕祸福。家父道玄子乃是天下第一玄师,卦玄之术天下无人能及。我虽无家父之旷世能才,但自小耳濡目染,也懂得些皮毛。我虽不能言前世因果,但也能叫人趋利避害呀。”
谢芳满脸的不耐烦,“去去去,姑奶奶不信鬼神。”
千岭岩继续劝说道:“姑娘,卦卜之术可不是鬼神之说啊。卦卜之术乃是观天地之动,察时势微变,极尽推衍之术,窥得一丝天机,怎么会是鬼神之说呐?”
谢芳狐疑的看着千岭岩,千岭岩趁热打铁,道:“我给你占上一卦,若是说的对了,是我家祖师爷荫福庇佑,若是说的不准,是我学艺不精,不是我家祖传之术不灵,您呐就当是看了场笑话。”
谢芳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说说吧。”
千岭岩道:“请姑娘赐个字,我好解读。”
谢芳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正好看到路旁的一株野草,便随手在路旁写下一个“草”字。
谢芳弯腰之时,露出了挂在腰间的圣女宗的铭牌,这铭牌背后刻的正是一个“芳”字。千岭岩看到铭牌,心里就更有底了。
千岭岩弯下腰,用食指慢慢触摸谢芳写下的“草”字,似乎是在仔细体味。
千岭岩道:“所谓芳草萋萋,这个‘草’字可写的好啊。”千岭岩虽是说“草”,但却是暗扣那个“芳”字。
谢芳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倒是有点儿意思。”
“多谢姑娘。”千岭岩接着说道:“草不过寸许之长,但却含坚韧之志。草朴素无华,其志却不在低,我看姑娘便有点这样的味道。”
“先生,玩笑了。我不过是一女子,哪里有什么大志啊。”
“哎,姑娘此言差矣。志有高低,却没有男女之别。昔有木兰替父,桂英挂帅,她们皆是大才大志之女啊。纵观这历朝历代,哪家哪户不是妇女来顶半边天啊?”
千岭岩想圣女宗的弟子都是女性,自己大赞女子之徳,正是投其所好。
“先生虽为男子,却毫无男人身上自狂自大的傲气,谢芳佩服。”
千岭岩微微一笑,轻轻摆手,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闲话少谈,我先来解字。”
谢芳点头,示意千岭岩继续。
“所谓水美草肥,水是草之因,草是水之果,依我看来,姑娘近日所烦之事,定是与水有关。”千岭岩知道谢芳是为柔水剑而来,便胡搬硬扯,把话题扯到柔水剑上来。
谢芳不知事情根底,而她近日心事又被千岭岩说中,心里又惊又奇,“先生,所言不错。近日,我正是为一柄柔水剑,而发愁哩。”
千岭岩频频点头,道:“嗯,这就对了。另外,姑娘所书‘草’字刚遒有力,暗含杀伐之气。五行之中,金主杀伐。若是我所料不错,与姑娘为难的,不是金姓之人,便是华贵之家。”
“不错,”谢芳拍掌惊呼,“先生所言真是丝毫不错。那泼皮无赖不仅姓金,而且家中珍宝无数,富甲一方。先生真乃神人呐!”
千岭岩微笑颔首,就算谢芳没有明言,千岭岩也知道谢芳口中的泼皮无赖就是金聚财。
“姑娘,真是折煞我了,我哪里敢称什么神人。”千岭岩笑语相对,心里却想,“我哪里是什么神人,顶多是个神棍罢了。”
千岭岩正在微笑,却忽的收敛笑容,拱手行礼,问谢芳道:“姑娘,说来惭愧,我虽身为玄师,但才疏学浅,有一事我是无论如何,也推演不明,还请姑娘如实相告。”
看千岭岩面部严肃,谢芳打起精神,道:“先生请讲。谢芳必定知无不言。”
“多谢姑娘了。”千岭岩道:“卦书上说,水乃灵动之气,携浩福而至,不知姑娘为何因这柔水剑而愁眉不展啊。”
谢芳不知千岭岩是有意套她的话,便毫无防备,道:“先生有所不知。这柔水剑本来是我宗门内的宝物,不料却被我师姐盗去,当给了恶人。我奉师命,三番五次向恶人讨要宗门宝物,那恶人处处刁难,不肯归还宝剑。前几日,这恶人出门,今日回府,我又去讨要,不料这恶人竟将宝剑转卖他人,我正为此而发愁呐。”
千岭岩道:“原来如此啊。不过姑娘且听我一言,水顺势而流,应势而动,其所到处乃是顺应天地大势,非人力可以阻拦。柔水剑乃是水之灵器,顺势而动,必能自访明主。姑娘刻意而为,去寻宝剑,反而不美呀!”
“我知道现在柔水剑去处不明,此时再寻柔水剑,更是难上加难。可是,先生,我听人说事在人为,人定胜天,若是我坚持不懈,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柔水剑的。”
“姑娘,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天定之命,人意不可违呀。”
“可是,人定胜天啊。”
“这...”
千岭岩不管怎么说,就是不能打消谢芳继续寻找柔水剑的念头。千岭岩费劲了口舌、心思,想不到这谢芳是个死心眼儿,千岭岩真是白费了这一番功夫。
千岭岩劝说不动,只得缴械投降,“谢姑娘,既然你不听劝告,那你好自为之,在下告辞了。”
“先生且慢。”
“哦,姑娘还有何事?”
“柔水剑不知去处,我无处下手,望先生指条明路。”
千岭岩懒得再和这死心眼儿的谢芳纠缠,便婉言相拒。
谢芳道:“相遇即是有缘,请先生指条明路吧。若是先生不肯相帮,我...我就赖上您了,从今以后,你去哪我就去哪。”
千岭岩是又气又笑,心道:“你还好意思骂人家金聚财泼皮无赖,我看你谢芳就够无赖了。”
千岭岩心想我费了这么多的功夫,最后全是白搭,也真是够气人的,既然你坚持让我指条明路,我不趁机戏弄你一番,岂不浪费了你的美意?
打定主意,千岭岩脸上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嘴上却道:“看你如此心诚,我便给你算上一卦。”
“多谢先生。”谢芳欣喜不已,“烦请先生帮我算算,我究竟该去何处去寻柔水剑。”
“哎,今日柔水剑的事,我说的太多,已经泄露了天机。我怕再说,上天降罪于我。今日,我和你说点儿别的。”
谢芳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既然今日不能说柔水剑的事,那么明天说也一样,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了。
“那不知先生打算说些什么?”
“男人问仕途,女人问姻缘。今日,我就和你说说你的姻缘吧。”
谢芳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是圣女宗的弟子,不能嫁人的。”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缘分一旦来了有如洪水决堤,万众不可阻拦,何况区区戒律门规。”
“这...好吧。”谢芳虽然敬畏门规,但心里还是有些好奇,让这位先生说说自己的姻缘,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谢芳拿起石子,准备写字,却被千岭岩制止。
千岭岩道:“这一次我来为你卜卦,不必解字了。”
解字的时候,要围绕着谢芳所书之字,瞎话难编,所以千岭岩就说要卜卦,来降低自己编瞎话的难度。
千岭岩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摇头晃脑,嘴中念念有词。十息过后,千岭岩将铜钱投于地上。
千岭岩手指拨弄铜钱,凝目深思,半晌不语。
谢芳等的有些急了,小心询问,“先生,卦象上怎么说?”
千岭岩呼一口气,沉吟道:“不是冤家不聚首,姻缘线牵是水柔。飞入金巢变凤凰,只是难以坐梢头。”
“先生,谢芳愚钝,请先生明讲。”
“这头一句‘不是冤家不聚首’是说你和你的有缘人开始可能有些不对付,这‘姻缘线牵是水柔’是说你们二人因为柔水剑结怨,但也因为柔水剑而结缘。‘飞入金巢变凤凰’是说你的有缘人乃是富贵之人,腰缠万贯。而这最后一句‘只是难以坐梢头’...”千岭岩沉吟半天,似是有难言之隐。
“还请先生明示。”
“哎,此句意思是说,你嫁于此人,不能做正妻,只能,做个侍妾。”
“什...什么?”谢芳听千岭岩解说,知道千岭岩所言的有缘人,便是金聚财。谢芳早就认定金聚财是泼皮无赖,自己对他是半分好感也没有,方才听千岭岩所言,她谢芳以后不仅要嫁给金聚财,还要做他的小妾,谢芳委屈至极,竟然当街痛哭。
谢芳突然当街哭泣,吓了千岭岩一跳。此时,天色已晚,谢芳哭的千岭岩有些心慌,千岭岩自知玩笑开的过分了,便劝说谢芳。
谢芳哭诉道:“我要是给那个无赖做小妾,还不如死了。”
千岭岩被吓了一跳,这谢芳是个死心眼儿,保不准儿她真会干什么傻事。
“谢姑娘,你先别哭,刚才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你的,那都是我胡说八道,你可千万别当真啊。”
千岭岩说的句句属实,可是谢芳以为是千岭岩有意宽慰自己,想起自己“悲惨”的命运,谢芳哭的更凶了。
千岭岩劝说无效,又无计可施,急得团团转,正在千岭岩急躁之时,听到远处一声暴喝,“奸贼,作甚!”
这声暴喝,虽是女声,但却铿锵有力。现身的是一名女子,看起来二三十岁年纪,她仪容威严,气度不凡,必不是平常的女子。
这女子二话不说,就对千岭岩出手,黑暗之中几支水箭形成,攻向千岭岩。
千岭岩双足点地,迅速后退,水箭射来,千岭岩身子灵转,避了过去。
千岭岩被逼退,那女子趁机站在谢芳一侧。
谢芳见到这女子,惊喜万分,“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原来这女子是谢芳的授业恩师,也是圣女宗的宗主,成媛,成媛已年逾四十,只是她自幼修炼水之气,水之气养人,因此成媛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
成媛问谢芳道:“怎么回事?”
谢芳想起千岭岩的话,又哭了起来。
成媛听的心里烦,喝道:“别哭了!”
谢芳哭声不止,成媛一扭头,狠狠的盯着千岭岩。
谢芳哭声不止,完全千岭岩的错。现下,谢芳又有她师父照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因此本着赖不了账就跑路的精神,千岭岩脚底抹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