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乌云涛涛,似重重黑铁,层层碾压。雷声阵阵,似有万千怨灵,至死鸣冤。其间又多有雷光闪动,忽左忽右,似条条伤口,要将那至高无上的天也撕开了去。
在那乌云正中,重重乌云已被压成两百来丈的黑洞一枚,原本是一片漆黑,阴冷肃杀,可从那破天之处,又射下七彩祥光。一时红橙黄靛青蓝紫,七色光芒,一派流离,撒于群山浩壑之上。原本漆黑死沉一片,如获重生,令观者慨然。
忽而,万千七色流光骤然收敛,天地骤黑。那光化作游魂般小小一缕,拖着长长的七彩尾巴,就朝那群山之中某处阴暗静悄悄地游将而去——
一时,豆大的雨水瓢泼而下,砸到那脆弱的土地上乒乒乓乓作响。
“游魂”行至那阴暗处,七彩流光瞬将四周照亮,原是风雨飘摇中小小一草庙。庙内一片残石碎瓦,所积灰尘已有半指厚,想来荒废已久,只是庙正中的道台却是红漆湛湛,不免与景不合。
道台后有一白袍道人,眉目如剑,看来不过三十余岁,却手作发诀,挥运自如,想来是位得道高人。
但见他仙指一指那缕“游魂”,汹涌的反噬之力瞬间袭来,他脸色骤然一白,丝丝鲜血从他嘴角处溢将而出。道人眼神一迷离,身子一晃,眼看倒将下来,却又随即摇了摇头,定了定身子,硬撑着指引那“游魂”行至草庙中撒满枯草的某处。
那处枯草纵横,若不仔细看,还真瞧不见其中藏着衣着破烂一十一二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倒也颇为英俊。只是他脸色苍白僵硬、又长了不少死人斑,想来已经死了有些时辰。只是他浑身上下,并无太多伤口,唯有心口之处,裂了长长一道血迹干透的疤痕,却不知是哪个仇家,杀人不足,却还要将这少年的心剥了去,当真歹毒之极。
白袍道人随后手指下压,指引那“游魂”窜入少年的身体之中。
一时七彩流光四射,整个草庙,恍若坠入梦境一般。不多时,那僵死已久的少年人的尸体,竟然没由来地动了一下。
随后,那七彩流光便暗将下来。
“这是哪?”林凡奋力睁开他那沉重无比的眼帘,犹如要抬起两块石头一般,只是触目所及,模模糊糊中,却是身处破破烂烂一草庙内,庙外雷声阵阵,大雨瓢盆。
“不该啊?”林凡用尽力气地趴坐起来,心想:刚刚我不是在通厕所么?不就是听到了隔壁有些动静,想要看个几眼,怎么忽然脑子一懵,就跑到这里来了?
原来,林凡原本是地球上一名落魄私家侦探,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却也一直穷得一塌糊涂。最近他揽得一份写字楼厕所闹鬼的案子,可谁曾想刚进厕所里调查,忽地雷声大作,但见眼前白光一闪,然后等他回过神来——他便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
林凡伸了伸四肢,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年是白吃饭了,无端端多吃了十多年饭,却是长得一个十一二岁的身子。
而他此时的脑子,又觉得疼痛异常,奇奇怪怪的记忆在其中来回翻滚。从那些记忆中,他知道眼前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叫做青玄大陆的地方,
大陆上的能人异士皆习修真之道,而修真方法多有不同,其中最主要的却又分为正奇两派。正派弟子取法自然,外修体魄,主张由外而内、身心合一;奇派弟子洞观自我,内炼心力,主张由内而外、以心达意。
而根据修真境界不同,又可分为立心、武者、仙人、仙师、仙王、仙皇、仙宗、仙尊、仙圣、仙帝十重境界,每层五阶,每进一阶,仙力翻倍,每进一重,变化翻天覆地,睥睨低重高手。
而正奇两派,由于主张不同,千百万年来,向来视对方为邪魔歪道。正派对外称奇派为邪门,奇派则视其为妖道,彼此仇视,争斗不休。
……
“脑海里怎么无端端会多出这些奇怪的记忆?”
林凡拍拍脑门,一时困惑不解,随后朝前望去——但见一白袍道人沉重地趴在道桌上,满脸血渍,两眼无神地盯着他……
林凡见得此状,却不知怎地,心头竟不生起一点怯意。他双眼骤然间迷离了,泪水早已充溢其中,嘴唇颤抖,四个不明由来的字随之抽口而出……
“父亲大人……”
随之,他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去,僵硬的手臂拼力托起那摇摇欲坠的白袍道人。
白袍道人笑了笑,伸出血淋淋的手来抚摸林凡的天庭骨,竟是秋水般温柔,他说:“凡儿啊,想不到九年前一别,却已是最后一眼,竟在风林试心之前,让你遭临此难,为父实在是不配当一个父亲……”
“父亲……”
那白袍道人笑了笑,不免口溢鲜血,又说:“多谢……这九狱还魂阵是我使出来的,我又如何不知,我那允儿的身体中,三魂七魄,如今徒留一魄,其余的,无非另一时空,另一个你。你能在我临死前,却还用我凡儿的嘴唇,唤出父亲二字,吾心甚慰……”
听着听着、着,林凡竟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眼前之人模样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望见他一副垂垂将死的模样,林凡竟是没由来的钻心疼痛。
白袍道人将手紧紧地握住林凡的右手,颤抖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林凡……”
话才说了一半,林凡早已泣不成声。
“哈哈哈……”白袍道人大笑,“想不到我林威死了一个唤作林凡的儿子,又得了另一个唤作林凡的儿子。”
然后,他双手猛地用力,抓得林凡的右手骨声声作响,他眼神忽地认真了,面目狰狞无比,又说:“孩儿,答应我,带着我儿那一魄,好好地……活下去……”
林凡点了点头,泪珠随之滴落。
“走!”林威忽地站直,手一挥,一股刚风,拔地而起,瞬将林凡吹飞开去。
手指方才脱离,林凡忽然有种预感——自己这辈子,再也握不到这人的手了。虽说他们真正相识的时间不过方才片刻,但是这一片刻,已让他深深感受到那份浓浓的父爱。
小庙外,天,下着雨。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跟人的处境一般——
绝望的黑!
轰隆——
忽地,眼前闪过几乎有整个小庙大小的一大道白色光柱,直直地砸在林威身上。他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却仰天长笑:“既用禁术,必遭天谴。五百年修为毁于一旦又如何?一代王者就此陨落又如何?”
随之又低头,满目沧桑,苦笑道:“青瑶,起码我能让你知道,终林某人一生,我不负你!”
林威的身子紧接着四分五裂,片刻间化为糜粉,消散于白光之中。
耳边,徒留笑声阵阵——
林凡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无可奈何,唯有流下眼泪数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