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锵锵不知是否要阻拦,看着厚厚的一匝钱,估摸着怎么也有好几千,想想自己其实也赶时间,只好拿起钱,倖倖看他们离开。
上了车才发现这些钱有两千多,竟全是美金,不由骂了一句:“败家玩意!”
洪锵锵将钱放入车上的储物格里,却发现其中夹杂着一张折叠的黄纸,展开一看,约有手帕大小,质地柔软,触感冰凉,上面密密麻麻画满几十个怪异的紫色符号,不太像文字,反正没见过,猜测应该是护身符一类的玩意,于是也不在意,随手塞进西裤口袋。
洪锵锵继续出发,向前行驶约半个小时后,两旁道路逐渐蜿蜒起伏,山势也陡峭起来,山岭叠嶂,草木苍苍,黑压压一大片。转过几个山坳,导航显示目的地已到达,眼前蓦然见到一幢高峨的仿古建筑藏于沉沉夜色之中。
洪锵锵在门前空地停好车,走过去时发现路边停了一辆车有点眼熟,赫然是那辆银色劳斯莱斯幻影。
”小白脸也来了,难道他和这家主人有关系?“他在大门前停了一下,心想瞎猜无宜,进去便知分晓。
这扇大门遵循古制,上面装饰着纵横各五的几排铆钉,高大厚实。还好上面有电铃,否则非得带上破门锤才行。
洪锵锵按了一下门铃,许久不见动静,正狐疑中,大门却从里面缓缓开启。桔色的灯光透门而出,一个黯哑的声音问:“是洪先生吗?”
当门开至半掩,一个老者探出身来,他扶着门似乎有些喘息,衣着面貌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洪锵锵赶紧应了一声。
老者嘴里咕嘟了一句什么,然后说了一句:“跟我来吧!”示意洪锵锵进来。
他跟在老者身后走进一个庭院,里面黑森森的,只有路边草丛中几盏地灯散发着薄雾般光亮,一切都不那么清晰,只见怪石嶙峋,树影婆娑。尤其是老者手上还提着个电子灯笼,随着道路蜿蜒曲折,灯影明暗不定,搞的洪同学有些心里发毛,忍不住唉叹:“你妹,兰若寺啊!”
走了将近一刻钟,洪锵锵估计自己已经记不清来路。又攀了一段石阶,地势慢慢开阔,前面有三幢木制阁楼犄角而立,数扇窗口透射出的光线让人视野变得明亮起来。这时有微风吹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郁郁的香味,有茶叶的芬芳,也有鲜草的清馨。
老者领他进了中间一幢阁楼,先将灯笼放好,然后指着屋子里一排乌漆漆的靠背椅:“我是这里的管家,免贵姓区,可以叫我老区,你先坐哈,我去请老爷过来!”
洪锵锵有些意外地看了老人一眼,因为区姓之人特别少,他只知道春秋时期著名的铸剑大师叫区冶子,曾为越王铸造五把青铜剑,名为:湛卢、巨阙、莫邪、鱼肠、纯钧,都是千古闻名的神兵利器。
洪锵锵现在才看清楚区管家其实并不太老,也就五十来岁,身形削长,脸上则是干瘦干瘦的,嵌着一对三角眼,目光呑呑缩缩,看得人心里发蹙。
区管家不徐不慢地走了,洪锵锵坐在椅子上歇脚,漫无目的地打量屋子陈设。屋子里摆放着许多柜子,铁质木料都有,有的柜子放满了书,哲学的、医药的、还有线装古籍;有的柜子展示着一罐罐彩色铁筒,应该是茶叶;还有一些摆着动物骨骼、龟甲、茸角之类。
老半天不见人来,洪锵锵无聊起身转悠,逐一欣赏屋里的器物,待踱步到一张书桌前,只见上面搁着笔墨,还铺有一张泥银宣纸,抄录着一首古诗:“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窨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洪锵锵知道,这首诗是”诗仙“李白的大作,而且就是在太平县当地留下的。李大爷平生装逼无数,这是装的比较朴实的一首,至于什么“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就完全扯的没边了。不过他对李大爷素来是敬佩的,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事,一生都在囚笼中挣扎,才能碰撞出绚烂的火花!
桌上还放了一枚印章,看材质像是寿山石所制,它色如艾叶般青翠嫩绿,绿中含黄,黄中有绿;石细如婴肤,纯正均匀;肌体中含有银色金属沙点,似繁星闪烁夜空。洪锵锵对古玩玉石之类不是很热心,但这么一枚小石头,漂亮之极,宛如新生的精灵,实在是让人心生喜欢。
印章上面刻着四个疏密均匀的篆体古字:“压龟散人”,洪锵锵不由哑然一笑,心想这”压龟“雅号和思聪兄弟的“日狗”有得一拼!
可能万物有灵,举头三尺有神明,刚说到狗,狗就到了!
”哒、哒、哒...“地板一阵咔吱乱响,一条体形硕大的黄狗,不知从何处窜出,此狗非金非獒,却是中华神兽“中华田园犬。“
中华田园犬即柴狗或土狗,乃是栖居在中华大地的原生土著,相伴炎黄子孙几千年。到了二十一世纪,柴狗并没有享受到改革开放带来的巨大成果,反而走上了衰运,被养狗界普遍认为不如外来犬种,沦为了弃儿菜种。
对此,洪锵锵为它们万分不值,你们华人向外国人伏首,可咱华狗却从没认过怂!论体能,古人田耕狩猎,保家护院,战熊搏虎,你以为依靠啥狗?再说聪明伶俐,不就是要讨人类欢心吗?撒欢打滚,献媚卖萌,谁不会呀?无非是咱不屑为之。
锵锵记得自己老家曾有一个孤老,无儿无女,唯养一条柴狗相依为命。老人卧病在床,此狗不离不弃,衔食以哺。老人病故后,还是这条狗头挂白布,呜咽三日而亡。此情此义,你是指望呆金毛还是泰日天?这情商智商,别说狗,连人都要比不上,简直是要成精的节奏啊!
不过老实讲,他真没见到过这么壮硕的柴狗,此狗有匹小马般大小,尖唇立耳,尾似镰刀,体毛密实油亮,四肢粗壮如柱。
洪锵锵第一反应不是害怕,只是痴痴想:“这都吃什么长大的呀?”
恍然之间,那狗已窜到面前,他这才骇然一跳,赶忙抄起桌上的印章,准备进行正当防卫。谁知那狗凑到他的脸边,只顾“哧哧”哈气,却不下嘴,还拿狗眼端详他,像看一个光屁股的婴儿。
洪同学大气不敢出,生恐下一秒鼻子就没了,也怕狗“哈喇子”滴到脸上。那狗却呲了呲牙,无比慈祥地释放了一个消魂夺魂的笑容。
“我个去!”洪锵锵猝然一惊,差点跌倒,心里宁愿给它来上一口,也消受不了这个,他敢拿圣母玛丽亚发誓,这绝对是一副老人的笑脸!
”blue,回来!“这时有道严厉的声音响起,从内侧的门里出来三个人,区管家推着一个轮椅,一个年纪更大些的老人坐在上面,而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正是先前的小白脸。黄狗看到来人,摇着尾巴跑了回去。洪锵锵赶紧放下印章,打狗也要看主人嘛,更何况还是在主人家里。
小白脸看到洪锵锵,神色一怔,又似疑惑,续而换了一副厌恶的表情。洪锵锵心想冤家宜解不宜结,您又给钱了,于是冲他微微一笑,谁知这家伙竟然换了一副更加厌恶的表情。
小白脸其实很年轻,约摸就二十来岁,只是目中无人的态度,看着就让人来气。洪锵锵注意到,那个杀气腾腾的黑哥们没有跟在他身边,暗暗想这肯定又是哪家被宠坏的孩子,心里顿时将他的威胁指数调低了几个级别。
洪锵锵又看向轮椅上的老人身上,老人身材极为高大,纵然坐着已与身后区管家齐肩了。他全身拢罩在一袭墨色的长袍之中,露出一张苍老儒和的脸,他的额头比较宽大,如帚的浓眉已呈灰白,面上沟壑纵横,双目疲惫却仍有余辉。虽然坐在轮椅上,身体却挺的笔直,必定是极为自尊自强之辈。
比较意外的是他头上竟然戴着一顶“NewEra”经典款棒球帽,如此奇特的品味,令人侧目又佩服。
“洪先生,我们去那边坐坐!”轮椅经过洪锵锵身边并没有停下,在地板呻吟声中继续向前走。他只能跟上,身边的黄狗一路奔路折回。
一行人来到一个不大的房间,在门口,洪锵锵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进去一看果然是一间雪茄屋。雪茄屋里摆放着一组真皮沙发,一尊洋钟,几个桃木酒柜。
区管家将轮椅上的老人抱到居中的沙发上躺好,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又拿了一条毛毯盖在他的双腿上。
洪锵锵自己也找地方坐下,小白脸坐在了他的对面,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对屋子熟若无睹,看样子是以前来过这里。比较奇怪的是黄狗嗅了嗅洪同学的鞋子,竟摇头摆尾地卧在了他的脚边,洪锵锵有点惊讶,心想自己从来也没有什么“狗缘”啊!怎么就让这只大黄狗看对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