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地奔波了整整一夜，我们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到达了第二营。
虽然东边的鱼肚白还未泛上来，云和山的轮廓亦不是能看得很明显，但不远处早已火光四射，灯火通明。想来第二营的大军和俘虏们正在准备继续出发的事宜了。
“王大人，班统领。”
“见过王大人，见过班统领。”
“王大人！”
……
短短从军营到中心设野马大帐内的五十米路程，王成棣像是什么国家总理一样接受小兵小卒们的参拜，可他一路上一直都笑眯眯的，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倒不像是有这般威风的。
王成棣区区十八岁的年纪，放在现代顶多也就是个高考生，竟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得多。
刚一掀开帐子，帐子内的主人就抬起了头来兴高采烈地起身，笑道：“成棣，你可算回来了。”
那人大概就是真珠大王设野马了。
此人头戴金色头盔，顶部插着一根白羽，身着盘领鹿纹羔皮衣，衣缝处随处可见珍珠作为装饰，腰系吐骼带，四周缠绕金银七彩流苏腰挂，脚蹬乌绒皮靴，鞋尖镶着一双巨大的宝石，噢，原来如此，这么喜欢珍珠，怪不得叫真珠大王，我心里想着。
设野马快步上前，很爽快地给了王成棣一个热情的拥抱，王成棣也乐呵呵地去抱他。
两个大男人竟然当众一上来就抱在一起，这行为在我的眼里看来有些怪怪的，却又不好说什么，我只不经意间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这就是我们的纯福帝姬吧！”
设野马低下头来看到我，蹲下身子突然一下也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我吓得失声尖叫，倒不是因为他抱我，而是他的大胡子扎的我侧脸生疼。
我这一叫唤便引来门口守门的侍卫立即闯了进来查看是什么情况。
设野马失笑地拂了拂额头，挥手让那些冲进来的侍卫退出去：“无事，本王在和帝姬玩游戏，你们出去吧。”
我一脸惊恐未定地看着他，用无辜的眼神看了看王成棣。
王成棣拍了拍我的肩膀，一眼仿佛就看穿了我的心事，解释道：“纯福，这是我们金国的抱见礼，并不是什么奇怪之举，就相当于你们中原人平日里行的揖礼或是你们女子的万福礼{1}，你刚来，难免不习惯，以后会适应的。”
“那个。”我有些紧张地开口。
我不太清楚怎么把我想要说的话和我满腹的疑问表达出来，我攥着袖子，又用手指扣我的手心，可一贯到了关键时候就嘴笨的我一时又是憋不出话来。
“你是大王吗？那个……我说话你听得懂吧……因为我不懂女真语……那个……”
“我的纯福帝姬，你想说什么？”设野马的汉话倒是讲得十分流利，虽不及王成棣那样可以达到混入宋国人里可以分辨不出，但也算是一等一的好了。
“我……”我挠挠后脑勺，“是我央求他带我到这儿的，他并不知情……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还要班大侠把我带来？”
“还有那个……”阴煞二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神色一凛，想到身后站着的那个拿着剑凶神恶煞的班布，于是这两个字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我给吞咽回肚子里。
“纯福帝姬，你不必紧张。你是我们请来的贵客，我们会好好招待你的。”设野马说。
“可我只是一个小孩子。”我怯怯地说。
“你是一个不一般的孩子。”设野马注视着我：“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什么？”
“你是阴煞，传闻中得到阴煞的有权之人会因此而主天下。”
“我……”
王成棣闻言突然抢着争辩：“她不是！”
“她是——我大金最验的神婆都指认她就是阴煞，自然不会错了，她若不是，她那两个哥哥怎么会死得这么巧……”
“她才四岁……”
“放心。”设野马对王成棣笑了一下，“本王会等她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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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群废物！”讹鲁观一把推翻了几案上的兵书和灯台，“冯胡｛2｝，你不是派了二十个人去吗，怎么会被那个姓王的酸儒｛3｝杀得所去无回？”
“我们查看了死去的弟兄身上的刀伤和箭伤，弟兄们都中了埋伏，在领队耶齐的身后发现了带有真珠大王字样的毒箭，因此证明是设野马一直在暗中保护着王大人一路过来的。”
“这是明抢，不是暗夺。”讹鲁观狠狠地捶了一把桌子，该死，看来是阴煞的消息泄漏了。
阴煞这件事情，他连最相信的冯胡都没曾提起过，他夫人纥石烈也是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么，一定是这个神婆出了什么问题。
他突然眼珠子一瞪：“神婆呢？她去哪了？！”
“报——”一个矮小的士兵急忙来报，“神婆……在她自己的帐子里被人杀了！”
“她奶奶的！”讹鲁观暗自咒骂，“我以为我得到了号称全大金最通灵的巫师，养了她这么多年，居然是个叛徒！”
“王爷，为何非要追那个赵氏女？不过是个小帝姬，到了上京都是给皇上分配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这个纯福公主，她可不只是一个帝姬。”讹鲁观半眯着眼睛，“既然我得不到，他也别想得到。我会让他乖乖的把纯福帝姬给我送回来。”
“王爷这是何意？”
“冯胡，本王现在要你把消息放出去。”只要把“得阴煞者得天下”这个消息放出去，说那赵金玲就是阴煞，那这个烫手的山芋他设野马就万万不敢再留在手上了。
为什么呢？
如果全天下人都知道了纯福帝姬就是这个可助权星称霸天下的阴煞，那传到金国皇帝的耳朵里，谁要是还敢明目张胆的去抢这个纯福帝姬，岂不是心怀着不轨想要弑帝篡位的心思？
那样他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死。
他才没有那么傻。
注释：
｛1｝万福礼：汉族女子礼节。身体肃立，两手相扣，右手在上，放于胸前或左腰侧，微俯身约二十度，微动手，微屈膝。
｛2｝冯胡：讹鲁观亲信，近身侍卫。是金国的汉族人。
｛3｝酸儒：对文人的一种蔑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