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完了赵椅,他们开始搜我的身。我是个小孩,被他们推来推去的转了好几个圈子,站不稳脚跟,“哎呦!”一声,我摔了个大跟头。
搜什么搜,早就到了本姑娘的肚子里啦!我还在暗暗自喜,却突然有一个金兵扯着我就往前走:“报告大王,搜出来了!”
我一惊,被弄得一头雾水,怎么会?昨夜明明,都已经吃干净了……
我见那金兵从我袖袋里掏出几块乳白色的羊奶糕,心底突然有一块巨石堵住了呼吸。
赵椅惊愕地看着我,一面喊着“不可能”,一面跟着那个把我拉得踉踉跄跄的金兵冲出了人群到了讹鲁观面前。
首领讹鲁观有些探究玩味地蹲下身子看着我,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回禀大王,此乃罪臣赵佶之女,纯福帝姬赵金玲。”
“赵佶那老东西还有这么小的女儿。”讹鲁观冲着我笑了笑,突然仰面哈哈大笑,“宋国的一个堂堂帝姬,竟会做出偷窃这种无比龌龊的事情来。”
我毫不示弱,怒气冲冲地辩驳道:“我没有偷!羊奶糕不是我拿的!”
“东西明明就在你的袖袋里,份量多得你吃不完,是不是舍不得扔,便藏于身上想待到下顿再吃,却不想竟被我们给发现了!”讹鲁观站起来,用他高大的身材俯视着我,使我徒增了一分惧意。
“我没有!我不知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袖袋里!”我一时词穷脑热,竟被逼得红了眼眶。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把我们金营当成了什么地方!”讹鲁观露出了他的凶狠之色,对手下说道:“将此女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赵椅大惊,连忙冲上去恳求讹鲁观:“大王,请你放过纯福吧,东西是我偷的,不关她的事!二十军棍,她这么小的身子,会死的!”
我见赵椅突然过来,神色一凛,连忙斥退他:“赵椅,此事与你无关,你现在给我回去!”
赵椅显然是愣住了,平日里他见到我的都是一副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模样,那样凌厉的眼神,他还是第一此见。
讹鲁观却不为之动容,一脸不可商量的表情,挥了挥手,我便被两个金兵带了下去。
我被按在长凳上动弹不得,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究竟这羊奶糕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袖袋中,是什么时间什么人放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如若不是这块供给讹鲁观的羊奶糕,单凭已经吃到肚子里的馒头,事无对证,我又怎么会遭这趟罪?
“一!”
还来不及容我细想,第一棍便重重地挨在了我的身上,痛得我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险些昏过去——
原来军棍打人这么疼!
“二!”
我咬紧了嘴唇,强忍住将要垮台的眼泪,攥紧了拳头。
隐约中,我听见两个在一旁扫地的婆婆嘀咕道:“哎呦,这么小的丫头,休说二十棍了,单这几棍子打下去,哪里还有命活呀……”
“三!”
“啊——”我像泄了气的皮球,忍不住吃痛地惨叫出来,声音刺耳得像割破嗓子的公鸡,我开始害怕,但我一动也动不了,紧接着,下一棍又猛然重重捶打下来。
后背和屁股火辣辣的疼,我似乎听见了皮肤裂开的声音。心里酸得想要掉眼泪,我好想念奶奶,想念曾经现代具有安全保障的日子,却又想念温柔慈爱的娘亲,想念唠唠叨叨的绎心姑姑……
奶奶,你可看到玲儿如今被人欺负了?
奶奶,玲儿好想你……
玲儿或许马上就能来陪你了……
“十八,十九……”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抽搐了两下身子,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二十!”
“哗!”我被突然的一桶冰扎扎的冷水浇醒,凉水呛得我呼吸困难,引得我猛然咳嗽,胸口一热,竟逼出一口鲜血。
我半眯着双眼,痛苦地躺在地上嘤嘤地抽泣,开裂的后背与地面接触,疼得我几乎要窒息。
炼狱之苦,亦不能及。
“你们给我听好了,如若以后再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发生,只会比这个更惨!”讹鲁观指着我下面的宋人说道。
金兵和讹鲁观散去后,仍有一圈又一圈的老少妇孺围着我议论纷纷。
“可怜的,好歹也是个帝姬呀,年纪又这么小,这么一折腾,不死也丢半条命。”
“不过是偷了几口吃的,他们不给我们发粮食,我们大人都难熬,更何况是个孩子呢……”
“快别说了,小心掉脑袋。”
“纯福!——”突然,赵椅从人群中挤出来,慌忙跑到我跟前,“这帮天杀的金狗,怎么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他一面替我擦干脸上的水迹和血迹,一边惊慌失措地将我托起来,牵扯到了我背上和臀部的伤痕,我痛得紧闭双眼,挤出了两颗饱胀的眼泪。
“椅子……”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细不可闻,视线中,三五个赵椅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我被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纯福,你怎么样,你坚持住,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
“我想回家……”我轻轻地说。
经过这场打,我才真真正正地懂得,我根本不是什么纯福帝姬了。
大宋帝姬的命,比馒头还贱。
我想起在现代生活的点滴来,我想回家,不是回那个森冷的皇宫,不是回这个残酷的时代,我想回以前的家……
“好妹妹,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回去包扎。”
回到车上之后,车子又辘辘启程了。牛车上的人众多,时不时地会有人挤到碰到我的伤口。赵椅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替我求来伤药,那些太医又不在我们这批队伍里,因为没药没医,很快,我的伤口开始恶化了。
被冷水激过,又没有衣服更换,寒风吹进车里,我冻得浑身发抖。
“冷,好冷……”头部像千斤重的大石头,昏昏沉沉还痛得厉害,我迷糊中睁不开眼睛,只有浅浅的意识在不断提醒自己身上的炼狱般的阵阵痛楚。
血迹还未来得及清理掉,我便又喷出一口浓血,赵椅手忙脚乱,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和福帝姬急急拉了一把赵椅说道:“她这个样子一定活不成了,你快撒了手别管了吧,眼见要开春了,万一被她传染上了什么疫病,不光是你,这一车人都得遭殃!”
“金玲她是冤枉的,阿姐应该最清楚!明明东西是我偷的,可遭罪的却是她!”赵椅甩开赵金珠的手反驳道。
赵金珠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赵椅:“好你个赵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说,那羊奶糕是阿姐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