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拥挤的人潮中,我曾一度认为自己是个意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但现在,竟觉得自己渺小到尘土里,有时候人终归是要受点现实的打击,这样才会更强大一些,也让我能够真真正正看清这个世界的原本面貌。
每个人都在行走,匆匆忙忙,庸庸碌碌,也不知是藏了多少心事,像是没有灵魂的驱壳,只管麻木的生活。如尘土的我也随着步伐,一步步汇入人流。脑子空空如也,无知觉的走出机场大厅后,我拎着行李,视线中出现那抹人影时,便呆呆的望着前方……
……
这可能是最香甜的一场好梦,不晓得车开了多久,也不晓得我是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
只记得我刚走出机场大厅,就见一脸清朗的漆耀站在车旁正朝这里张望,见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貌似轻笑了一下。
我看着他一步步来到我面前,提过了行李,我嗫嚅叫了一声漆耀,便朝他怀里直直倒去,脸上还犹挂着微微笑容。
直到现在周围好像还有一股专属于他的淡淡木檀香……
我拥住了软软的盖被,全身上下伸了个实打实的懒腰,懒腰打到一半,我顿了一两秒,眼睛瞬间清明睁大。
眼神再次仔细的聚焦,天花板上什么时候装的这种吊灯?像一颗颗露珠一样散落下来,个个泛着微微暖意的暧黄。
我惊奇起身,检查身上的衣服,还好,只是把外套脱掉了,心稍微平静下来。
一时间坐在床上环顾四周,看着有点眼熟,墙壁是米白色的,地上铺着绒绒的淡灰色毯子,窗帘紧紧拉上,门边衣挂上还有男士的内搭衬衫。
这样黑白灰的简装风格再加上没有多余的杂物,很是让人舒服。就是床忒矮了一些,估计这样的高度,对肉肉肯定是毫无挑战性,这样想着,就听见了门外的声音。
我下床光脚轻轻走到门后,拉开一丝缝隙,朝外张望。大概嗅到了我的气息,门刚刚有一道缝儿,肉肉就奔了过来,我抵住了门不让它进。见它欢快的摇着尾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嗷呜一声就叫起来,我一听不好,急忙在嘴巴前竖起手指:“嘘……”
哪想肉肉根本不理,还来来回回在门边转,想要从那道缝中挤进来,奈何缝儿太小,它最近长得太快,又太胖,空有一身的力气可也全是徒劳。听见走近的脚步声,我抬头就见漆耀拿着杯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水一脸淡定的瞅着我,一股浓浓的药香飘了过来。
我心中异样,微微有些不自然:“呵呵…是你把我弄上来的?”
漆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把杯子递给我:“你是有多久没睡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应该是自从看了那张照片后,就每晚都是睁着眼过得吧,想睡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有画面闪过,就算睡意来了也是突然就醒了。
直到看见漆耀的那一刻,整个心忽然就轻了下来,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倒了下去。
漆耀看我抱着药杯一时发怔,也不追问,转身走开。我跟在他身后走出卧室,不做声的放下杯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呵呵……邻居这么长时间了,第一次认真参观你的卧室,这种风格怎么和外面不一样?挺有格调的。”
漆耀回过头看看我放在桌上的杯子,并不回答我的话,伸手从门后的一排衣勾上拿过我的大衣,隔空丢了过来:“披上吧,你有点感冒。”
我看着漆耀,心里有话想问他,过了一会儿还是作罢,于是故作轻松笑道:“我这个女汉子什么都能扛过来,区区感冒更是不在话下,唯独肚子饿了是没有办法的。”
漆耀对我的话只管听不管答,不一会儿就穿上外套站在门口玄关处,看这样子像是在等我,不待我疑问出口,他便说道:“我出去买菜,你要是想吃什么就一起,想再休息就在这儿等着。”
也是到饭点了,我看看表,肚子应景的开始饥饿难耐,我这是睡了一天一夜啊。捂着肚子对他摇了摇头可怜兮兮:“你不说还好,一说就觉得饿的都站不起来了。”
漆耀脸上有丝隐隐的不高兴一闪即逝,说话也是毫无怜惜:“就回去了大半个月,怎么都会胖一点吧,弄得吃不好睡不好脸像被打了霜的茄子似得,怪谁?”
好吧,我低下了头,竟无言以对。两人都沉默不语,听见脚步走近,察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垂下的脑袋,目光在打旋儿的发心上停留,他轻轻出声:“不管发生了什么,也不能虐待自己,不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它们要是垮了,就真的站不起来了。”
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漆耀的话跟导火索一般无二,一时间过往的一切都如巨浪袭来,满腹的委屈和不甘让我竟有些无法遏制情绪,最终打破了安静:“你以为我想这样吗?5年的感情就这样不了了之,还要受到以前最好姐妹的算计,我忍了很久了,真的很久了,难受一下都不行吗?”
说完鼻酸眼泪泡便生了出来,拿手捂住脸颊大方的哭出声:“我也不想这样啊,我一直以为我们还回得去,但是什么都晚了,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已经带回家准备结婚了。我的好姐妹呢?自从陈伯川出现就一直跟我暗中较劲儿,总是想跟我比,我不想啊,我只想好好的生活,有最好的朋友和最贴心的伴侣,可这两样现在都没有了…没有了…”
我不停的双手擦着眼泪,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停不下来的伤心中,无言的控诉和愤怒被身旁这个人默默的倾听着,慢慢的,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在怀抱里啜泣,像是把压抑许久的情绪都用力哭了出来,一只手抚着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顺着气。
抵着我头顶的下巴,线条刚毅触感却不失柔和,有浅浅的胡茬摩擦我的脑门。头顶响起温声细语:“上次视频聊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这么多委屈肯定憋很久了吧。”
我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抽抽搭搭哽咽道:“那不是我爸爸还在身边吗?我不想他担心我。”
漆耀在我头顶叹了口气:“傻。”
我抬起泪眼瞧他,他也垂着头望我,距离之近睫毛都能扫到他光滑的脸上。见他眉头微微皱着,眼里有心疼还有别的什么。我吸了吸鼻子,嗡声嗡气:“本来想着过来就好了,没想到你还这样唠叨我。”
他抬头缓缓沉声道:“你这模样,让我有些生气。”
说完就紧了紧怀抱,我也顺势往他胸膛里挤了挤,活像一只汲取温暖的小猫,安详的窝在主人的衣领里。
这时才发现,原来漆耀的怀抱这么宽大暖和,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就这样靠着也是一种治愈。漆耀摸摸我的后脑勺:“我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样快,你肯定当时忍的很辛苦吧。”
我娇气的在他怀里捣了捣脑袋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快要死了,知道消息的时候我整晚整晚发呆到天亮,这是最难过的一个春节了。”
漆耀松开怀抱,把我推离一些,低头认真的看我,他的睫毛又黑又长,一眨不眨的好像在用眼睛跟我说话:“好了,谁会没有点伤心事呢?我也是没想到你这样念旧痴情,看看,回去的时候脸上还有点肉,现在抱在怀里才知道你瘦了多少。”
我刚哭过的脸上泪迹斑斑,望着他俊郎的眉目和秀挺鼻尖,好看的薄唇还在一张一合,我强忍住心中的悸动,告诉自己不能冲动。硬是生生转过了头:“漆哥哥,我真的很饿,你打算什么时候做饭?我今天不想上楼了,能让我借借你的房子和狗吗?”
漆耀见我这样,脸上总算柔和了。他拿起桌上的抽纸,递到我手里,心情仿佛很好,语气也不像刚开始的沉闷:“只要你不弄乱我的屋子,一切好说。”
前段时间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今天像是饿鬼一样跟漆耀报了很多菜名和零食,他居然都一一拿笔记了下来。把购物单揣进衣兜后,最后弯弯唇角,出门了。
我摸着肚子,望着漆耀出门的背影,心中还是有些伤怀,但隐隐的,却有丝安定的情绪,也不知这安定从何而来。
等漆耀回来的这阵空档,我抱着肉肉就窝到了沙发上,百无聊赖的调着电视节目。无意中看见了摆在一旁的镜子,便拿起来想看看自己是怎样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能让漆耀眼里迸射出一种叫怜爱的神情。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我就傻眼了,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头发凌乱,刚睡醒的眼屎都没完全哭走,甚至满眼呆滞的一个“疯女人”形象。
动作之快可能令美娇都咋舌的速度,立刻将镜子倒扣在桌上。这动静有点大,怀里正睡得死死的肉肉动了动,眼睛睁开一条线扫荡一遍周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我慢慢深吸一口气,轻轻抚抚肉肉的毛发,实则心中早已浪海滔天,感觉后背一股热气直冒脑门,干脆垂下头把自己牢牢闷在衣领里。
我的心是颤抖的,原来就是顶着这副丑样子刚刚在漆耀面前梨花带雨,真是史无前例的丢人。
把自己闷了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看了看表,漆耀出去了十多分钟了吧,是不是马上快回来了?来不及多想,我轻轻把肉肉放到一边,紧接着拿上漆耀事先留下的钥匙就火速上楼。
半个小时,只给自己半个小时,那么多食材漆耀一时应该回不来,我快速的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舒服的休闲装,头发吹了半干,顺便抹了点清香的护肤乳,在镜子里眨眨眼,嗯,这才是美少女的正确打开方式啊,随后才轻飘飘的下楼来。
正拿着镜子左照右照着……
“叮咚……”
嗯?这个时候谁会来找漆耀?我悄悄从猫眼里看出去,是一个女人,……女人?!我再仔细看了看,画着柔和的妆容,雪白肤色,乌黑的大波浪秀发披满肩头。
大概是C市的天气很好,没有一丝凉意,门口的秀丽女人只身着一件粉色修身毛衣,颈项处漏出大片同样雪白的肌肤,戴着细细的银白色项链,很是淑女。
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还是不看了,一身休闲刚睡醒的模样怎么比得过别人精心的打扮。可是,我为什么要比,忍不住摇了摇脑袋,不就是和漆耀抱了抱嘛,又没规定抱了就会是一对儿。
门外的女人还在按着门铃,心中没由来一阵不悦,天快黑了衣着暴露的到漆耀家来干嘛?难道不知道漆耀是警察,定力非比常人吗?
……转念一想,我不也是在漆耀家的嘛,算了这个不重要。
也不知道来人是何方神圣,这样冒冒失失开门,说不定会给漆耀带来什么不便,而且万一人家是漆耀的什么人呢?总不能让人家误会漆耀屋里藏了人吧?我还是乖乖在门里等着吧,至于漆耀待会儿回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就不关我的事咯。
……
发泄心中怨念过后,果然心情会变的明朗一些,我轻声哼着歌,顺便把漆耀卧室里我刚躺过的床整理一番,这感觉,浑然像是在自家一样。
那个女人按了两次门铃后就没了动静,我疑惑的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凑着猫眼想偷偷瞧瞧,原来人还在门外,就见她把柔顺的长发全都拨到一侧,低头在包里翻出手机,像是再给漆耀打电话。
“嘟……嘟……”
楼道里格外安静,所以听清楚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并不费力。
电话通了,漆耀在另一边喂了一声,这边长发女人就柔声道:“漆耀,我在你家门口,你在外面吗?”
这声音……我在脑中搜寻半天,觉得很是熟悉。
灵光一闪,不就是上次漆耀出远门我给他打的那通电话里,那个让漆耀披衣服的声音吗?我敲敲脑袋,又一次偷偷从猫眼里仔细看她。
还真是声如其人,明眸皓齿生的十分耐看。忍不住心里吐槽吐槽漆耀,为什么跟他挨上边儿的女性个个也都这么不一般。光是那个什么前女友,也是细眉小嘴儿的,非常有兰气雅韵,我有幸见过一次,当时就被吸引了,但那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那位前女友正跟漆耀心平气和的提分手,而我刚好从楼下门口进来,就见两人立在那里说着什么。刚准备跟漆耀打招呼时,却看见他脸色不太好,那位前女友倒是温温润润朝我微微点点头,算是打过照面了。至于他们为什么分手我并不晓得,只知道是漆耀被甩了,也不知道那前女友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一位有家世有事业而且长得还非常端正的大好青年不要,她还想要什么样的。
咳咳……话题有点扯远了。
也就在这一岔神间,也不知道漆耀在电话另一边模模糊糊说了些什么,只见这边女人嗯了几声,挂完电话就顺势把手机放进包里,脸上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末了,她又看了一眼门,秀眉微促,踌踀一阵,最后还是踩着高跟鞋叮叮咚咚走了。
我心中松了口气,要是她一直在门口等着,漆耀肯定不久会回来,再看见我把他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女人隔在门外,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想到这,我立刻飞速跑回房间,把刚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床被掀开,又钻进去,争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颗脑袋在外面。被子里,我紧紧团着身子,只等着漆耀回来我好装睡。
他问起了,我就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一时间,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我跟肉肉的呼吸声,我攥着被子,静静的思考着人生。
对,就是人生。经历了一次并不温暖的感情,反倒让我浮躁已久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以前的种种,在一段刻骨的伤悸后,也变得没那么重要。身上的枷锁总算让我挣脱,淡然处之。
并不是陈伯川如何的对待我,其实我们一直都在互相伤害,双方给的期望值太高,又各自为主,达不到想要的结果时,就开始互相拉扯。
陈伯川和我,是真的爱过,最后也是真的不爱了。不论是谁先走,这段感情,就在我们分头各自去寻找生存法则时,就已经注定无缘。林小弯只是这段无果感情的催化剂,谁也怪不得谁。
很多人都说最无力的时候,就是不合时宜的遇到了自己想照顾一辈子的人,不知陈伯川是否也这样想,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遇到的挫折无论生活还是感情,一段低迷期后,有谁知道,接下来的际遇不会是起伏和终点呢?有时候适时的跳过一段沟壑,并不代表就是在逃避困难,只是为了更快的走出困境,到一定程度,回过头再来看时,就会说:“瞧,那时候的决定是多么睿智。”
我已经在怪圈里兜兜转转很多年了,现在有个人在怪圈边打开一条光明大道,我为什么不跃出去,好好的感受一下自由的风景。
看看周围的人和事,人海茫茫,事态繁多,就算只是看客,也算是有了可说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