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旷说出了心中的担忧,他的担忧虽然不起眼,却恰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扮演胖行脚商以及两名伙计的三人,若不能设法在配方被商会得到的消息传播出去后尽快消失,很有可能就会使清魄水的真相提前大白于天下。也就没有了把宣州府的商铺重新收回的可能,进而到影响收购药草的计划。没有数量可观的药草储备,又如何让柔居山同意派炼丹师常驻宣州商会?一环扣一环,胖行脚商这一环的失败,将会直接导致整个计划的搁浅,还可能引起其他势力的反扑。
说白了,在石飞檐描绘的蓝图里,收回商铺以恢复宣州商会对全州贸易的绝对话语权,这是增商会之实;引柔居山入宣州作为商会靠山,这是强商会之势。实与势都有后,即便清魄水之秘暴露,商会大可宣称自己也是受害者,被奸诈之徒骗了一大笔银子,各大势力在商会实力回复,又有柔居山做靠山的情况下,自不敢轻易反扑,只能吞下这枚苦果。这又衍生了另一个重要的因素,时间。
面对舒旷的质疑,石飞檐整理了下思绪,神态自若地说道:“舒前辈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晚辈敢保证,只要配方由商会花巨资购买的消息一出,他们必会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宣州府。两位前辈,清魄水出世距今已有多日,各大门派恐怕已经安排初识境的弟子试用,一旦一个月后这些弟子没有破境进入炼神境......呵呵,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请快下决断!”
快刀斩乱麻!舒简与舒旷相视一眼,终于决然道:“好!就以商会的百年基业,跟少侠一起赌这一把!”
随后就是一些细节的敲定,这个过程舒家伯仲有意让舒思思也参与了进来,一番缜密商谈,终于在两个时辰后完成。石飞檐回到别院下榻处,鞋子都没脱就跳上了床,神色甚为疲惫。
他看着另一张小床上正惬意睡着下午觉的书童殷小弟,不由想起了在山上的那段岁月,那时候的每个午后,都是师父北宫冒授课的时间。还记得第一次上课时,北宫冒拿着一大堆武功秘籍放在地上,年幼的石飞檐兴奋地直拍手。
“别高兴太早,这些秘籍不是让你学的,是让你看的。”北宫冒肃然说道。
“这么多武功秘籍,为什么不能学?”石飞檐可爱地眨着小眼。
“学了有屁用!”北宫冒傲然说道,“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武学,学别人创立的路数,能打得过别人吗?以后不管是多高明的剑法秘籍,都不准去练,听见没有?!”
“徒儿记住了......”石飞檐委屈道,“那徒儿能学什么呢?”
“当然是内功心法,越高深的越好。道家典籍讲究筑基,一旦筑基成功就到了初识境,这些牛鼻子就有了识海,有了识海就可以学道法,道家法门练高了,识海就越强大......”
石飞檐:“师父,你跑题了。”
啪!北宫冒的铁火尺无情落下,打了石飞檐一个大包。
“以后少不了要跟那些牛鼻子动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别打岔,认真听师父讲就是了。”北宫冒神情不悦,“刚才我们说到...说到...咳咳,刚才为师介绍了道家也就是内家的一些常识,接下来讲我们习武之人的培元之法。习外家武学之人没有识海,不能取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所以就要尽可能开发自身的潜能。培元的元,实际指的是筋、骨、气、血,古往今来的内功心法,无一不是记载着增强筋骨气血的法门。传说内功练到极致后能百毒不侵金刚不坏,撼海移山,易如反掌。不过越高深的内功心法越难入门,所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强身健体打好基础,明白么?”
“不太明白。”石飞檐摇头。
“哎。”北宫冒叹气,心想教导人怎就这么累,“不明白不要紧,为师现在给你布置任务。这头一个月,你去山上打猎,野猪十头,狼十匹,黑熊两只,老虎一头,嗯就这些吧。”
石飞檐惊惧不已,央求道:“徒儿连野鸡都没杀过...这些猛兽太凶残了些吧...师父...”
北宫冒扬起铁火尺,“野兽都对付不了,以后遇到有智慧的人怎么办?这地上的武学秘籍好好背熟了,到时候为师要考你。这本智剑要诀你也拿去好好看,呵~~~欠...为师困了,你慢慢看吧,太阳下山了叫我起来,晚上炖鸡汤给你小子补补。”
闻得晚饭有鸡汤喝的石飞檐开心地翻开了那本智剑要诀,缓缓读道:“智者用剑,当知剑之道不在其形,而在其意;譬如两军对垒,需谋定而后动,料敌于先,方能百战百胜......”
画面跳转,石飞檐发现正在看书的自己突然来到了一个亭子里,亭外春光明媚,风景无限好。已是长身玉立的自己正喝着酸梅汤,笑意浅浅地看着一个女子抚琴。那女子似乎有些眼熟,一身火红色的侠女打扮,柔情似水地望着自己。
这厢殷小弟睡醒,正欲洗把脸清醒清醒,却见自家先生正躺在床上笑吟吟地睡着。殷小弟撇撇嘴,腹诽道:“先生一定是梦见了舒大小姐。”
一日后的半夜,明月如钩。
夏侯琪来了,脸上带着喜色。
“飞檐老弟,宣州商会白天派了人来买下了清魄水的配方,哈哈。”他伸出四个手指,“四十万两啊老弟,本少爷身为夏侯世家继承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多的银子。那些各门各派布在客栈附近的眼线,眼看着这一车车银子运了进来,只怕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倘若是真的清魄水,远不止这个价。”石飞檐笑道,“不过这些银子太过碍眼,夏侯兄还是快去钱庄换成银票吧。”
夏侯琪深以为然,“嗯,不消你说,早上银子运到后,下午就送去钱庄兑成了银票。”
石飞檐突然问:“行脚商跟伙计是哪三个人扮的?期间没有被人看出漏洞吧?”
夏侯琪一指自己,“我跟王可扮的伙计,许师兄扮的行脚商。对我跟许师兄你总放心吧,还有王可你可能还有印象,你刚到延州的时候,就是他领着你去见的家父。”
“那还真是巧了。”石飞檐笑着说,“夏侯兄,明天你们三个就得‘人间蒸发’,没问题吧?”
夏侯琪脸色忽然有些阴晴不定,沉吟道:“愚兄跟王可二人只要稍稍易容,应该确保无碍。只是许师兄...当初破境时不慎伤了筋脉,心灰意懒下开始暴饮暴食,如今这身材...要瞒过去不容易啊。”
又有些生气地说道:“当时愚兄跟家父说过,许师兄不适合参与此次计划,奈何家父不忍看许师兄沉沦下去,一意孤行,却把难题抛给了你我。”旋即骤然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冷冷道:“真要是没法脱身,说不得愚兄为了夏侯家的大业......”
“夏侯兄!”石飞檐惊诧莫名,他没想到往日相处时平易近人的夏侯琪,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当下便劝道,“许师兄与你我相交莫逆,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有此举。再者易容术中也有改变身体外观的办法,只要许师兄吃点苦,熬过这段时间就可。”
“心软了?”夏侯琪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脸色不愉的石飞檐,“看来北宫前辈的剑法真意你还是没有领会啊。”
石飞檐此刻心情不佳,不愿与夏侯琪多谈,直说道:“夏侯兄,明日我会去向舒会长讨要去柔居山商谈炼丹一事的差事,这段时间里宣州的事就全仰仗夏侯兄了。待我回来后,会在宣州府城外的一座观音庙与你、王可还有...许师兄三人会和,可好?”
“你这是什么话!”夏侯琪佯怒道,“愚兄到底是夏侯家嫡子,自会尽心尽力,你前面这话多余了。”
“对不住,夏侯兄见谅。”飞檐道了个歉,“夏侯兄速速离去吧,你的身份暂时还不能暴露,否则会有危险。”
“兄虽不才,这宣州一地能拦住愚兄脚步的也不过十数人,老弟还是照顾好自己吧,哈哈。”夏侯琪说罢,闪身而去。
第二日一早,石飞檐去望鹤楼求见舒简,说明来意后舒简毫不迟疑,欣然答应了他的请求。并叫来了女儿舒思思,命她准备好一应物事,随同石飞檐乘船走水路去青州拜访柔居山。
“石少侠,小女江湖经验尚浅,一路上还请少侠多多指点。”
“舒会长言重了,舒姑娘兰质蕙心,晚辈该向她多讨教才是。”石飞檐谦虚回道。
舒思思俏脸绯红,破天荒地朝石飞檐行了一礼,轻声细语说道:“路途遥远,本小...思思还请公子多多指教。”
直到辰时,一切准备妥当,一应二十几个船员随从,加上石飞檐主仆与舒思思三人,坐上了插着宣州商会大旗的楼船,大张旗鼓地逆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