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凹陷的双眼,咻的睁开了,只空洞的往上看了许久,才朝右转过来,看见了燕阳,忽的用手紧紧的握住安乐的手。
世子很紧张,立刻要扯开柳妃的手。燕阳的手一时吃痛,但是还是能够忍受,故作轻松地说:“哥哥,没事,没有力气的。”
回头又同柳妃说道:“我知道,您不爱听我叫你母亲,你要是不爱听,我以后不叫便是了。就像您说的,我不是你的女儿,是啊,谁能骗过一个母亲。人人都说你疯癫,但是我知道你没有疯癫。我也失去亲人,我失去我的父母,如同您失去女儿一样。那种痛不欲生的孤独感闭上眼睛就能出现。”说着眼泪就往下落。
听得理朔很揪心。
柳妃还是紧紧抓住她的手,燕阳的眼泪顺着脸落下,落在被柳妃紧握的手上,燕阳顾不上痛,继续说道:“每次见到你,都惹您不开心,然后就让您受苦,我就像您的灾星,在我出现的时候,安乐郡主去世了,我却用了她的身份和名号。还苛求让您接受。可是您要知道,世子哥哥也同我说过,因为安乐去世了,我才顶了她的位置,不是我顶了她的位置,然后安乐去世了。他们说,从此我就是安乐,安乐就是我。我也幻想着,我能代替安乐补偿你的心。”
“我的母亲并不是狐狸精,我也不是像他们猜想的那样是王爷的私生女。我的亲人临走将我交予王爷。王爷宅心仁厚,誓要将我当做女儿,才这样做的。”
“可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切都违背我们的原意。我不能成为您的安乐。而你更加痛恨我。无论您怎么想我、恨我,但是我真的希望您能好好活着。安乐已经走了,不能复生。为什么您不能给我个机会,让失去母亲的我再找到个母亲,让失去女儿的您再找个女儿。我真的不是您的仇人!”
“我也知道因为您对安乐的爱才会对我有恨,如果您做不到,我也不再唤你作母亲,我只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因为,我不想……不想再失去第二个母亲,求求你,为了安乐,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边嚎啕大哭。没成想,躺在床上的柳妃也嘤嘤的哭起来。
世子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一日夜里,睡在宵王府中的人,忽而听到外面嘈杂纷乱,喊声震天。众人皆惊醒,各院主子们都起来聚在了王妃住处。
理栋穿着一身戎服也匆匆赶到,妹妹们看到这幅样子不免有些惊吓。理旻茹心下想着:完了,莫非是皇帝真的下令要灭了宵王府了吧?
几个小的弟妹不知所措,看着长兄。
理栋安慰各人道:“父王正在外府坐镇指挥,让我来告诉母妃,让母妃莫要担心,不过是一伙强盗山贼,趁王爷兵力有损,便来报复突袭,王府士兵虽数量不如以前,但对付这群毛贼可是绰绰有余的。”
听到“山贼”一词。菀宁郡主不经意地用眼光带了一眼王津玉,王津玉也感觉到了。她忽而觉得很尴尬。真是恨不得离开这个屋子。但面上也故作平静,只是装作不经意地往后挪了挪,站在一个不显眼的阴影处。
她忽然觉得自己满身的罪过,仿佛是她指使的山贼在外面叫嚣,把王府置于危险之地。她又觉得委屈,这些人原本和她无关。
王妃担忧到:“可弄清楚了多少人?营里的士兵可都赶来了?”
“已经发送信号了,不久就会到,毛贼数量也不多,只靠王府中的士兵即可抵挡,要攻破王府是不可能的,不过是一群人来示个威,母亲大可放心。”说罢便要告辞。
王妃起身说道:“栋儿,千万小心!”
理栋转身出去,特意经过王津玉身边的时候停下来,轻声说道:“王姑娘莫要害怕,一会就消停了,你只安心呆着。”
王津玉看着他,她是不害怕死的,在山中,父亲为山贼多年,哪一日不把脑袋系在腰上。但理栋这么一告辞,她心心里就有些担忧。怕的是理栋一去不复返,就像当初她怕自己的父亲一去不复返一样。
津玉担忧道:“就算来人不多,可是刀剑无眼,世子万要……”还想说什么,但是一时间又哽住,不知道如何说下去。理栋笑看着她说道:“谢谢王姑娘担心,我这就去了。”
到了一更天的时候,听得外面的声音是消停了。有人进来跟王妃汇报:“启禀王妃,山贼已经击退了,活捉了不少。王爷倒没有乘胜追击,原本收兵而归的时候,刺史钱书宾跑来求救,说是刺史府已经被攻破了,自己的儿子也被强盗掠去了,哭着求王爷救他。”
幸灾乐祸的,不仅仅是几个郡主小姐们。
宵王府内,宵王一脸为难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钱书宾,他穿的是家丁的衣服,胡乱系着,露出来里面的亵衣。这个钱书宾原本是个太平盛世的京官。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又不擅长带兵,朝廷给他的兵力也一直荒废着。山贼哗啦啦冲进府的时候,他当场就吓尿了,哪里还顾得着指挥、调兵遣将。只顾着自己逃命。
胡乱穿了件家仆的衣裳,趁乱逃了。夜色中,看到自己的刺史府内一片火光,忽然才想起,自己的夫人和独子钱钊还在里头,于是跌坐在地。
想着宵王一声戎马,又是镇守东南边疆的大将,必定是有法子可破,于是跑来找宵王。宵王府外也是一片狼藉,还有些官兵押着俘虏。原来王府也曾遭受攻击,不过王府大门依然紧闭安好,不像自己的府上已经是四处攻破。
见着王爷就像见着亲人一样,当即就想抱着痛哭,今晚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他的人生瞬间丰富多彩得让自己都无法接受。唯一可宣泄的就是哭。等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完,又是花了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