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个后果比他想象的要好的多,原先他想的可不是一死,若是一死倒无可怕,只是府上那几百条人命,他的儿子理朔,便是不保了。现在随时降了爵位,削了封地,其他一切都是在的。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身家性命还在,其他日后再为谋划。再说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贵不可言的命,那个皇帝成事之前不受点苦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不说高祖皇帝打天下经历的磨难,就说现在这个定远皇帝理昭基,不也是先被废了太子吗?
他只是害怕,这个喜怒无常的皇帝会随时改了主意。不过,这最后一张牌,就暂时不发了吧。
(二)
在南王进京之前,就给在山上的世子送了信,嘱咐他看好公主,切莫节外生枝,做一切最坏的打算,做好带着公主进京的准备,时刻等待山下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经过,也知道是危急万分的,一是担心父王的安危,二是担心身边这个小人儿的安危。父王此去凶多吉少,最后要他带公主进京,恐怕是要拿她做底牌的,到时候,他该什么办?
难道真的要把燕阳送入虎口。这孩子已经很可怜了,这么些天的相处,对她的感情也越发的深厚。重点是燕阳渐渐就将他当做了亲哥哥,将对太子的依赖慢慢的转移到他的身上,越发得依赖他。能得到一个四处逃难、草木皆兵的公主的信任甚至是依赖,也是一份多么不同寻常的感情啊……
因此也是忧心忡忡半个月。半个月来更是仔细地照顾燕阳。燕阳从小受惯了被人捧着和呵护着,本来也没有怎么觉得不妥。但是因为世子心中的存着亏欠和无奈,让她有所察觉。理朔看着她的眼神怜惜中总是有一丝的哀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仿佛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了。
她经过这么多事情,内心敏感而脆弱。从高高在上、一出生便享尽荣华的公主一夜之间,失去了父母,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有能够见到父母最后一面,就匆匆逃离皇宫,再也没有了身边那些熟悉的宫女和嬷嬷的伺候,接着哥哥又走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想要留住的,和她有关系的一切,都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让她自己都怀疑过去一切的真实性,莫不就是自己的一场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无限度地恐惧着,每日每夜的哭。直到理朔安慰了她的心,让她又渐渐的安稳下来。现在她最在乎的,要抓住的就只有这个理朔了。
这回他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她就问道:“朔哥哥,你有事吗?为什么要是这样奇怪的看着我呢?”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记住你的样子,以后你丢了,我就可以把你找回来了啊。”世子开玩笑道。
“哇”的一声,就有人哭了。这招是很有效的。以前在父皇母后面前用这招也是这么有效。唯独在太子面前就不敢哭。在这个世子面前倒是不用紧张,受了委屈、心里不痛快,张口即来。
看到她哭,世子慌了神,赶紧搂着她。问她怎么哭了。
燕阳哭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丢掉。我就知道你要把我丢掉,我一开始就知道!”
“好妹妹,我只是跟你开句玩笑,好好的,你又哭了,你可是还不知道我对你好?”世子拿出手绢,替她抹眼泪。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的父皇母后都没有了。太子哥哥也离我去了。我就剩下你还有慧心。慧心自然和你又是不一样,你是我的堂哥,是我亲人,我也只把你当做亲人。可是你总是这么看着我,我觉得,你也要丢下我了。有一天,我醒来,就是谁都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去哪里。”说完,趴在他怀里又是呜呜的哭。
“我不是说过,我不会丢下你的吗?快别哭了,听我说,我哪里也不去。从此,你在哪,我在哪;我在哪,你在哪!”
仰着哭红的小脸,说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们拉钩。”
“拉钩?什么是拉钩?”
“拉钩就是……”于是世子抱着她坐在凳子上,开始转移话题,哄得她不哭。
拉完够,盖完章。燕阳就跪坐在理朔的大腿上,朝他嘻嘻地笑。理朔刮着她的鼻子说道:“一天比一天大,却只知道哭,羞不羞?”
被他这么一刮,燕阳就有点慌了,手在他身上乱翻。说道:“手绢呢,刚擦眼泪的手绢呢?”
世子还没有明白过来,刚要将握住她肩膀以免她从大腿上掉下去的右手中拿出手绢,已经晚了,一条清鼻涕从燕阳的鼻子里流了出来。刚哭得太用力了,鼻涕顺着眼泪一块出来了。燕阳狼狈的拿过手绢擦拭,羞得满脸通红。
理朔哈哈笑道:“看你下次还敢哭。流鼻涕的小公主。”
世子觉得小公主真得时与其他小孩不不同的。虽然年纪尚幼,但是身份和教养已经深入心髓,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娴静尊贵、大方沉稳,仿佛一下子长了十岁,让人看着是多么的不可接近,只可远远敬仰。而当只有他和慧心在的时候,就完全成了一个六岁小孩。会哭会闹、会撒娇、会无理取闹。虽然有时候觉得这小儿女之情过于繁琐,但是世子还是很高兴自己在燕阳心中是一个完全放心的人,一个不需要让她端着,看不到她真实一面的人。
他对于这个堂妹的心是很复杂的。亲妹妹他是有的,而且有四个,还有两个弟弟,当然都不是与他一母同胞。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却是南王嫡长子,因为前头王妃连续死了三个儿子。只有他一个人养大,所以南王对他倾注了所有心血和满腔的希冀。他对弟弟妹妹们也是极好,但这些孩子们都怕他,一个因为他是大哥,更是因为他是王妃的儿子,南王的嫡长,王府的世子。再加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亲娘,那些个小妾们对自己的子女更是多有告诫。这些个孩子,与他见了面总是礼数周到,话语客气,因为太过客气,难以让人接近,不能平常人家那样兄弟姐妹之间做到亲密无间。虽说那那些才是至亲的骨肉同胞,从小看着长大,但却从未像和燕阳一样亲密接触过,也没有看这么第一眼就觉得非要保护这个妹妹不可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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