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心胸宽广，自然是无甚悲伤可入心。”正说完，看理栋不似往常那般欢乐。侧头说：“咦，这倒奇怪了，本想夸你一句，可你今日倒是愁眉苦脸的。”
理栋笑笑：“可不是，这才看看妹妹，解解愁。”
“我知你是为何？”
“为何？”
“为那终身之事。为你和王姐姐。”
理栋看她知晓还挺多，饶有兴致：“你如何知道？可是王姑娘哭着跟你说的？”
“她为何哭着跟我说？如今她也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理栋惊异：“走了？去哪里了”
画莲奇怪到：“世子还不知道？”
“我方回府，先到这处来了，正打算去找她？她不在府里？”
画莲说：“可巧，昨日就搬出去了。”
理栋大惊：“搬出去？为何搬出去？搬哪里去了？”
画莲道：“她道你去京城定亲事去了，自己呆在王府也无趣，不如归家去。”
“我如何去了京城？谁说的我去了京城？”
“你未曾去？那可能是她听差了。”
理栋听得蹊跷，赶紧要走，又记得还未告辞，回身同燕阳作揖道：“妹妹先忙，我去找她。”
燕阳道：“既有情，如何割舍？短时痛彻心扉，长时悔恨终身。不是心所爱，纵使举案齐眉又何有意？若因赌气，错了一步，要回头再不可能了。”
理栋只觉得字字入心，她与福允两兄妹，看法却大相径庭：“妹妹所言甚是，我向来朋友多，但今日方知妹妹才是知音。”说罢长拜了一下，转身就走。
画莲看着燕阳，想着她方才所说的话。燕阳问画莲：“我不爱笑的么？”
画莲细看她：“今天被世子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觉得小姐不似往常那般爱笑了，成天闷闷的，绷着脸。”
“我自小就是不爱笑的，人都说我哭的次数多过笑。”
“姑娘虽然爱哭，但以前在怡然斋，也有许多笑容的。”说完又自知失言，赶紧说道：“为什么姑娘现在也不爱跟别人讲话了，除了你兄长、世子，对下人多一句话都没有。”
“我原本就是一个不知明天的人。小的时候在宫里的宫女嬷嬷们，再到慧心，她们都因为我而不得善终，或者画梅、画芳她们如今也不好过，只有你算是个幸运的，能随我到现在。既知道迟早要离别，或者我还要连累她们，何必再和她们讲话，徒增烦恼。”
“姑娘不用担心，画芳她们还有世子在呢，他肯定是会护着你的人的。”
“但愿吧。”
他也曾想着护着她，但最终还是让她走了……
（三）
理栋马不停蹄地又跑到上平山。在津玉住处未寻着，问左右说是方才出去了。
理栋转念一想，立即往后山跑。几年前，他们一行四人曾在那处看过日出。
津玉果真站在那里，看着日落，一动不动。他心里踏实了，走近津玉。
津玉听得后面有人，脚步熟悉，恍惚觉得是理栋，但又怕是错觉。猛地回头，果真是他！
这才多久未见，感觉已是生死别离。津玉自这几日才知理栋在她心里早已扎些根来，如今又人要连根拔去，拔的她五脏六腑都要搅碎，痛得她不停地流泪。
理栋看她流泪，又心疼又高兴。这丫头，得让她尝尝这滋味。还未等他说话，津玉已经扑了过来。
理栋觉得上天入地，这可是第一回得意！
津玉还未安分一会，又将他推开。理栋莫名：“你才甩了我一身眼泪水，怎么能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你不是去找那尚书小姐了吗？来这里做什么？”刚说完，又觉得不对，理栋这才十几天未见，去京城一来一回是绝对不够的。又看他双眼清澈含情，和以往是一样的。
“你没有去京城？”
“没有，不过是去了几天山里，你就要死要活的，还搬了出来，这么大动静，这会还淌这么多眼泪，早知道我就带你一块去了。”
津玉心里由忧转喜，面上还是赌着气。
“你为什么搬出来？”
“我在府里住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搬出来了。”
“我倒是听嫣妹妹说，你是知道我上京娶媳妇去了，你心里受不了，一刻也不能呆在王府了。”
“你听她胡说。”
“她若是说谎，你的眼泪怎么说的谎话？”说着又心疼地去摸她的脸，“看你的眼睛，都肿成这样了，可是日夜哭着？姑娘可是那么容易掉眼泪的？”
一说，津玉觉得更是委屈，又要流眼泪。理栋道：“如今我回来了，你还不肯将真心付我，除非你真的要我走，让我娶别的女人回来，你才高兴？”
见津玉不语：“你今天给我说清楚，你若不喜欢我，不愿意嫁给我，我明日就把那尚书家的姑娘给娶了。你若是对我还有份心，我就拼死也要将你娶了。”
津玉看着理栋认真的样子，跟以往每次见到她笑嘻嘻的样子天壤之别：“我……我不知道！”
“不许说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喜欢，不喜欢我就走！我要是下了山，可就随你的愿，咱们再没有以后。”理栋转身要走。
津玉忽地把他拉住：“你别走。”
津玉心跳得厉害，支支吾吾说道：“我喜欢你。”理栋站定，不回头，心中有欢喜，也有酸楚这么些年，得到这句话，不容易。
“自那日听说你要和别人定亲了，还去了京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喜欢的另一个人。可我发现那年，我能容忍他娶别的女人，但我这次一刻也不能忍，我只要想到你会和别的女人亲近，我的心就好痛。我这么多天，一个人翻来覆去想，我喜欢着的是你，一直都是你！”
理栋回头看着她，眼泪也已流出。
“这么些年，总是我对不起你，我固守着幼时候的想法，对你视而不见，我早已习惯你在我身边，我从未想过你会离我而去，可现在……”哽咽：“若有下辈子，你别出生在这么好的人家，我便嫁给你。”
“怎么还要等到下辈子？下辈子太久了，你这个人说话向来不作数，到时候我寻谁作证去。不如就这辈子吧！”
“这辈子不行的。你是世子，将来是王府之主，而我虽寄养在王府，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在他人看来，我不过是因为祖上积德，能日日和郡主小姐们一处。又怎敢有当世子妃的念想？如今你母妃又给找上了合适的小姐……”
“你什么时候怎么在乎他人的想法？”
“我从来就在乎。正因为我地位低下，所以才自恃清高。因为我无足轻重，所以才装作豁达，其实我比谁都在乎别人的看法，非常在乎……”
“你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等你嫁给我，谁也不会对你有看法。你把一切都交给我，你等我。”说着就要走。
津玉一把拉住他：“别和王妃顶撞，我不值得的。我不过平凡女子，样貌不好、脾气更差，无甚贤良，你又是何苦？”
理栋深情看着她：“你不平凡，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什么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津玉感动。理栋转而又说：“不过，只一点，你脾气不好，倒是真的。但我也忍了这么多年，念在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我还可以多忍几年。”
津玉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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