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一丝骄傲也会有用尽的时刻。韩曦媛刚骑出吴奈的视野，就再淡定不下了，所有故作无谓的勇气转瞬化作源源不断的泪水，夺眶而出，犹如忘记拧上的水龙头。
小时候在《秋夕》中第一次看到“天阶夜色凉如水”这句话的时候，还只怀着美好的憧憬想象着梦境中唯美的幻影，不曾想过，夜凉如水，说的无比好听，终究，依然惹人迷离，伤思。今日夜景，便是如此。路灯的光芒有些暗淡，由此，更是分外觉得夜色阑珊，残月弯弯，惨白惨白，在无边无垠的黑夜里留下一抹惨淡。星星少得寥寥无几，零零散散，有种落魄的可怜，深秋马上就要来临，杏福苑里著名的银杏树在寒风中阵阵摇荡，枯黄的银杏叶纷纷扬扬，不时的打在韩曦媛被风吹痛了的腿上，其它几栋别墅窗口暖暖流出的灯火，像是已经被隔绝的美好。
本倚在自行车旁，却被冻得不行，只好再次蹲在家门外的墙边上，蜷缩身子抵御寒冷。家离自己只在咫尺间，可她不愿意回去，那栋房子里，尽是她与马瑞阳的回忆。
又过了十几分钟，韩曦媛实在忍受不住了，眼边的泪水早已被风干，在她雪白的脸蛋上留下几条近乎看不见的痕迹，没想到她一直春风得意到大的韩曦媛有一天也能这么落寞。她苦笑，却被那几条泪痕弄得脸蛋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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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平凡的一天，其实，也只能是平凡的一天吧。韩曦媛一抿嘴，笑不露齿。
她，不再留有勇气去当那个韩尔摩斯，也，不再留有勇气像上次军训后那样直接质问马瑞阳，这只能越把瑞阳越推越远。所有能做的，也不过是装聋作哑，若无其事。
所以，在早上马瑞阳骑着她又爱又恨的自行车出现在家门口接自己上学时，她还是含着微笑打招呼上了车。她戴着耳机听着音乐，把玩着发梢，轻轻靠在马瑞阳的背上。其实并没有曦媛想象的那样痛苦，她还是很乐意就这样悄悄的待在他身边，哪怕其实他并没有上心。似乎能偶尔听见马瑞阳回头快速说一句“坐稳了”都是莫大的满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已经变成这样的韩曦媛。
时间一点点的推进，已经进入十月中旬，韩曦媛已经披上了校服外套，学校改成秋季作息表，课程已经基本适应。她习惯挂着不露齿的微笑去面对身边的所有事情，没有马瑞阳这个靠山，她的功课艰难了一些，不过对韩曦媛来说，至少有个事干。上课不得不专心听讲开不得小差，她也不必去受马瑞阳为她带来的影响，晚上不得不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可至少不必去让她胡思乱想。
每天马瑞阳带她上学放学，她也依然带着那一点戒不掉的享受，只是仍然执着的要悄悄跟着他，看他在校门口接到金以柔，看金以柔坐在马瑞阳的自行车后座，看金以柔和马瑞阳一起进门。她默不作声的待在远处看着，眼神看不出有任何不开心的痕迹，甚至像一个无意看向夕阳的路人。
马瑞阳，原来那么早，我们三个人之间，就已经有了结局。
只是，韩曦媛的小世界边缘，还站着吴奈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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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在韩曦媛心如止水地目送马瑞阳的时候，不远处，总屹立着吴奈的身影。
带着他一点点怜悯，一点点心疼，一点点……庆幸的眼神。
这该比初中在上海住校还要糟糕了，吴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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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韩曦媛再一次站在马瑞阳家的远处守望时，吴奈终究选择拽走了她，结束了她既煎熬而又无谓之旅。
“吴奈你干什么啊!”曦媛激动却又有些压着嗓音说，似乎是怕惊动了远处畏惧打破又恨之入骨的风景。
“连着看了半个月的风景，还看它干什么，知道有一天你为了他晕倒吗？”吴奈拉着韩曦媛边走边说。
“就算已经风景旧曾谙，又能如何呢？我改变不了什么，至少现在我每天还能看着他。”韩曦媛说得很轻很轻，似在回答吴奈，又似在回答自己琢磨不清的内心。
后来两人离马瑞阳的别墅越来越远，步子也放慢了许多。夕阳西下，两人走进了附近的小餐厅，吃晚餐。
韩曦媛边和可乐边说：“跟着我们很久了吧，你住在旁边的樱雨苑，却天天往杏福园跑，辛苦你了啊。”
“最近一直神情恍惚，恐怕都是为了他吧。真的值得吗？”
“如果一厢情愿，谈何值得不值得的。不过说到底，我本应不至于如此的。”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曦媛浅浅一笑：“我们，就像贾宝玉和薛宝钗吧，只是结局会改变吧。我爸爸和马叔叔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和瑞阳又是一天出生，大人们觉得有缘分，就给我们定了娃娃亲。我们家送了他一块玉，他们家送了我一根金手链。后来我们因为一根棉花糖认识了，我就，我就喜欢他。后来，我就经常粘着他。一起上幼儿园，一起去慧佳学校，一起来培优。小时候，我总是考不出一个好成绩，瑞阳就每天给我补习。后来，他就去寻了他的林妹妹……”一语末了，酸泪低落。
“所以现在放弃了？”
“不然又能如何呢？上次军训结束，我跟他抱怨，结果现在他用给我补习的时间去找了金以柔，现在我还可以找到他，看着他。以后呢，难道要他躲着我躲到我见也见不到他。如果后果终究得不到，我宁愿我们只是……朋友，或者，我宁愿他只是我的……瑞阳哥哥。我不愿意逼他，逼我自己，如果他为了金以柔让我们成为陌路，我又何必呢。我知道他现在还送我上学放学也只是在吃过去的老本了，有了金以柔，我就是个将就，不过，将就也美丽啊。”韩曦媛依然含泪带着微笑，却笑得让人揪心。
“在大家眼里，你和金以柔，是朋友吧？”
“是啊，那么可笑的，朋友。”
“吴奈，现在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特别不堪啊，我天天压着所有情绪，守着死放不下的最后骄傲，用尽全力装作若无其事，实则，漏洞百出，不伦不类吧。”
“你永远是最瑰丽的公主。我知道了，如果累了，休息休息吧，大不了就当这时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不要让自己收拾你所谓的残局。”
“谢谢你，吴奈……我吃饱了，回家还有功课。你也是，尖子班一定很累吧。”
“好。如果有什么不会，可以问我。”
两人相视一笑，吴奈和韩曦媛走出了餐厅，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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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无奈注定是你的欢快，而你的无奈，我却如何都欢快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