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时,萨利号便从流云城上空飘过。
白天时候,赫宇从窗口远远就看见了它的概貌,那片高耸的山区,它上面全是富人们精美奢华的建筑,但是最顶端的城堡早已失去生机,他远远就看见它陷入一片焦黑之中,于是他将木板拉下,坐了下来。
他拒绝再多看一眼。
毫不怀疑,这座城堡对浮船乘客而言,也是绚丽的景观之一,此时他们一定会蜂拥到甲板上,就为了目睹它的风采。
而且,它在夜里因为点缀了很多灯光,将会变得更加迷人,从上空看去一定别有一番风味。可惜他永远也看不到这个了,城堡可能会被修复,但不会再是以前的模样。
萨利号继续前行,他有些冲动,想看看海区,现在应该可以看到。他若往下看去,一定会看见密密麻麻的房屋,它们互相拥挤着,将整个地面都给覆盖。而靠海一边全是码头,码头上会停歇着各种船儿,大部分是渔船,也有游船、轮船,场面亦十分壮观。
码头以外就是无尽的碎岛,那是海人,不,半海人居住的地方,只有拥有多年经验的船长才了解在这些碎岛中,哪里会有礁石,他们已逐渐掌握几条进入碎岛的安全航线。
赫宇想看看它们,但是他想到那些城民,又犹豫了。他们让他伤心,父亲为这座城池任劳任怨,他意外身死,却无人哀悼,他觉得他们都很冷漠。
挣扎了很久,他还是拉开窗,却什么也看不到了,下方只有无尽的海滩,有些地方乱石嶙峋,惊涛不断拍到在崖壁上,有些地方则丛林密布,绿绿葱葱。
流云城已经被甩在身后了。
可惜。
而第六天时,他便知道自己的踪迹险些被暴露了。
晚上赫宇会一直待在仓库,而且小心翼翼的躲藏,因为时不时就会有人闯进来,多半都是那些在船上工作的人。他们野蛮、粗鲁、没有教养,而且还喜欢偷窃。
贫穷,它亦让一些其他不好的体质也降临到这些人身上。
他们闯入仓库后,就会粗暴的翻箱倒柜,将所有物品都丢到地上,然后试图找到一些可以拿走的东西。
大件他们是不敢拿的,而且拿回去后,会被人一眼发现,他们就把主意打在小件身上。可以说,仓库里基本每晚都会被人光顾,偶尔甚至深夜时,赫宇都察觉有人进来。
今晚也是一样,两个船员在一个架子上翻来翻去,赫宇在远处偷偷躲着,忽的见到其中一人狠狠踢了一个大箱子一眼,骂道,“这帮畜生,也不留点钱给我们啊?”
另一人笑道,“钱都存钱庄了!你可别在这指望。”
第一人道,“算了算了,把这收拾下,给总管发现就糟了。”
另一人叹气,“一直都没什么收获,也难怪这里连个守卫都不派,根本没法偷嘛。”
他们收拾一番,便就走了,但是走出仓库之前,他们一直在大声交谈着,然后赫宇才知道自己险些暴露了。
“你说最近咱们的吃的到底谁偷的?”第一人忽的问。
“谁知道,可能是卡利呗。”
“得了,那家伙只偷过钱,而且厨房一堆残羹剩饭,他有必要偷我们的?”
“话说你怎么发现的?”第二人问他。
“我存了十颗糖豆,结果发现少了两颗。”
吝啬。吝啬的穷鬼。
赫宇默默骂着。以免被发现,他每次发现食物时,都只偷一点点,这样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但是这货就十颗糖豆还要数,这不是小气到家了吗?
“多里也是,他说他的豆沙面包,里面的豆沙似乎也被人舔过,少了不少。”第二人说。
...这个倒不是我干的。
“所以说,”此刻两个船员已站在仓库门口,第一人似乎若有所思,“有人偷偷潜进来了对吧?”
赫宇心里一紧。
“绝无这个可能,”第二人笑出声来,“你没看见这船的防卫多严密,连只苍蝇进来都要被审问一遍,要我说,就是老鼠,老鼠啦。”
“老鼠么...”第一人喃喃重复,他们便走了出去。
赫宇松了口气,但他也同时意识,自己只怕无法再继续冒险了,否则早晚要被暴露。
他开始考虑以后的事,于是又把目光放在通道对面的食物仓库上,但那里和以前一样,日夜有守卫把守,免得有人进来偷走食物。没有守卫时,仓库的门就是上锁的。
没办法了。
第七天上午时,他便做了一个决定。
他想再往上爬。
员工房间再上一层,应该就是乘客房间,既然他不能在员工房间里恣意妄为,就只好向乘客房间下手了。
他同时也意识到,这会将他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因为员工肯定都要工作,但是乘客未必,他们随时都能逗留在自己房间,也会在通道走来走去,这让他更容易被发现。
可是赫宇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余地。
他从储物仓库走出,走上楼梯,又继续上去,上到上面一层,发现上面十分昏暗,右边有一扇门,左边则是继续往上延伸的楼梯。
乘客房间就在门的后面。
一定要没上锁。
赫宇这么想着,将门一拉,门便轻轻开了,门后也没有守卫把守。
他松了口气,往里窥探,发现前面是一睹墙,有条横向通道往左右延伸,而且地板干净到简直一尘不染,让他甚至不敢伸出脚来踩上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又脏又乱,他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洗澡了,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身上的味道。
不过现在肠胃正在抗议,他知道他得找到食物。于是赫宇把鞋子脱下,光着脚踩在木板上。
木板触感清凉,他两只脚踩上去后,关上了门,然后贴着墙聆听。
里面传来低沉的嗡嗡声,他想起几天前去的那间巨大的机室,里面有个高耸的炉子,应该就是这个炉子正在工作。
他先往左走去,走到尽头后,探头往右边望去,通道较暗,一盏盏油灯挂在墙上。没人在这,但是左边是一排的房间,一直往远处伸着,每个房间都有排号,他看了最近的房间,排号是二五。
一排二五,左右两排加起来共五十。但他知道一艘大浮船会载一百名乘客,这意味着上面一层仍是乘客房间。
因此他揣测着,厨房可能在甲板上--他最想找到的就是厨房,所以这个发现让他伤心,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上去甲板。
他先从二五号房间开始推门,推门前当然要确定里面无人。
可是门推不动,他发现门上有个锁孔,于是叹了口气。
储物仓库的门是用铁链锁上的,员工房间则是可以从里面用木块闩上,但是乘客房间,他们拥有钥匙,这意味着他们的房间只有自己才能开启。
赫宇想起自家的门就是如此,他的门也有锁孔,但他从不知道钥匙在哪,他也没必要锁门。
可是他试着推二四号房间,这回一下就推开了,赫宇这才舒了口气。
也有些人认为没必要上锁。
他潜入后,发现这里既宽敞又明亮,一张大床在左边靠墙,而且被单凌乱,里面散发着强烈的雄性气息和女人浓烈的香粉气味,男人和女人的衣服被丢的到处都是。
赫宇脸红了,他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然后耳边就传来嬉笑打闹之声。
他侧过头,发现一个右边有个浴间,但是房门紧闭,嬉笑声就是从里面传来,而且还有不断的泼水声,他知道里面有人洗澡,于是赶紧默默走了出去。
他随后不断排查下去,期间一直紧张的听着通道左右动静。
这里地板很软,不似下一层那么僵硬,有人走上去的话,老远就能听到砰砰的脚步声。而这一层,有人过来的话,如果有意放轻脚步,他就很难察觉有人过来。
但他没有选择。
随后他查了二三号、二二号以及二一号房间,幸运的拿到一些食物,而且还偷偷喝了点别人的水。他不知道那是谁的水,可能来自一个美貌的女人,也可能来自一个抠脚大汉或者一个猥琐变态,但他没有选择,有水他就得喝下去。
他也找到些食物,当场吃了一些,其余的则塞进怀里,他每样都拿的不多,免得被人起疑。这意味着他得到的食物也不多,而甚至还不够一顿午餐。
最后他从二一号房间出来,在二零号房间前停下。
就是这里。
从踏上这一层开始,他就觉得奇怪了。
他感觉一直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而且他越往前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而现在,他毫不怀疑,那个召唤他的东西,就在这个房间里。
赫宇的心正在狂跳,他左右看了一眼,没人。于是他深吸口气,推开眼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