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长安帝都下起了今冬最大的一场雪。一瓣一瓣,像烟一样飘渺,像银一样纯白,飘飘摇摇,纷纷扬扬,从天空中密密沥沥落下来。阖宫里,皆铺落厚厚一重银妆。
今年的年节并不似往年那般热闹。阖宫里来来去去的人,也都各怀心事。听闻,椒房殿里的那位,因着这般恶劣的天气,病情愈发重了;听闻,陛下今日因此而雷霆震怒;又听闻,霍婕妤已为此案焦急如麻。而我的心,却在这几日跳得愈发厉害,隐约觉得有大事发生。
心绪未平,我深感惴惴,早些时候霍成君身边的曲嬷嬷将悦儿接去了成君那里,我便得了些空,心想着亲自回一趟棠梨宫。
一直到傍晚时分,这场雪才终于转小了些。雪路十分难行,车撵更是无法通行,遂只得由棠襄搀扶着艰难地步行。
棠襄问我,“夫人为何急着赶回棠梨宫?这大雪天的,需要取什么东西吩咐棠襄去做就好,又何须夫人亲自走这一趟呢?”
凤血玉的事情,棠襄并不知晓,我只避重就轻地回:“天快黑了,还是赶紧走吧。”
平素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去到的棠梨宫,今日我生生花了三倍的时间才赶到。
我隐约觉得,我这几日心绪不宁约摸是和这血玉有几分关系。
我取凤血玉时并没有叫棠襄看见,好生将它藏在颈间后,为了打掩护,又抱了个锦盒出去,那个锦盒里面收藏的是悦儿平素的玩具。
回去的路也挺漫长,期间棠襄还不时嘀咕,“不过是拿这个锦盒而已,夫人又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夫人定是心中十分疼爱小公主才会亲自去取这锦盒……夫人,小心!”
我方才险些在雪地里摔倒,幸而棠襄及时将我扶稳。棠襄免不了要饶舌一番,无非就是将方才的话又重新编排了一遍。只是我这一番险些摔倒却不是因为雪地路滑,而是心口血玉一闪而过的灼烫……
细雪仍在西风中缠绵,一直到走回未央宫时,已是戌时。即便是在雪天,未央宫的灯火也从未停歇。
我本来应当直接回到平素的住处——未央宫侧殿,却在门口被金花唤住。
她朝我福了礼,又差两个小宫女将我仔细迎进未央宫正门,一边迎一边说着,“夫人,到侧殿的路已被大雪铺满,如今见雪小些了,奴婢正命人打扫着,还请夫人在殿内稍事休息。”
自谭容华一事后,金花立了不小的功劳,很得霍成君的信任,如今已是未央宫的掌事宫女了,自管着未央宫里的一切大小事务,除曲嬷嬷外,宫里其他奴婢都还尊她一声姑姑。
我依言进了主殿,听闻悦儿还在霍成君寝殿里,便托金花将方才“千辛万苦”寻来的锦盒递了进去。
霍成君避见我,以至于我也要避见她。这一场穿越,为她而来,结果,我同她却成了陌路。
我以为的姐妹情谊竟比纸薄,只叹,这世事太无常。
我在殿外尚还能听见她同悦儿的嬉闹声,也许我同她之间的牵绊便只剩下悦儿和我心口这一枚血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