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洹雅,你是怕拖累我吗?”谢安明的心揪成了一团,他紧紧握住洹雅的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他缺席了洹雅最需要支持的时刻,他为自己不能给予洹雅宽慰而深感自责。在他与洹雅共同走过的岁月里,洹雅总站在他能看见的地方,无论他何时需要洹雅,只要他抬头,就能看到洹雅鼓励的笑容。可是他,让洹雅失望了。
“安明,你误会了。”洹雅看着自己的手被谢安明握在手里,感觉云很远,阳光很近,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生病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可这不是我要和你分手的原因。”
谢安明一怔,他想象不到洹雅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洹雅的苦衷,可是洹雅的平静却否定了他的推测。
“安明,我早就想过要和你分手,生病这件事只是给了我更坚定的决心。”洹雅长长叹了口气,将手从谢安明的掌心抽出。两只手脱离的刹那,洹雅感觉风冷的蚀骨,阳光烫的心焦。谢安明眼中的迷惑在遮阳伞的掩映下多了一层浓厚的雾气,仿佛黎明前的天色,让人有所畏惧。
“洹雅,你到底,想说什么?”谢安明脸上的茫然已经呼之欲出。
洹雅多希望自己能够像从前一样扯开笑脸,大言不惭的说一句“逗你呢,傻子”,可是时光已不复往昔,自己已不能再是那个敢在谢安明面前无所顾忌的李洹雅,谢安明也不应该是那个对李洹雅的一切都无需顾虑的谢安明。时光逝去太多,他们都应该学会在失去中痛定思痛。
“安明,请原谅我的自私,在你的感情与我的生活之间,我选择了自己的生活。在没有生病之前,我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一个句号,只要我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最后的结果是我可以想象的。可是生了病之后,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变成了问号,未来彻底变成了未知。我担心的不是未知,而是不能像从前一样对未知无畏的自己。安明,我不能再像从前一般好好照顾我自己了。我不想让自己成为你人生中的变数,也不想你的人生因为有了我这个变数而变得失去控制。”
“洹雅,你别说了。”谢安明脸色苍白,他望着洹雅,痛苦的情绪从眼中溢出,流淌在阳光下仿佛轻纱般令人恍惚。“我不会和你分手的。你病了,却要和我分手?这是什么道理?这是考验吗?你对我就这样没有信心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你的。”
洹雅把目光停驻在谢安明的脸上,谢安明深情的望着洹雅,眼神中有洹雅熟悉的疼爱和怜惜。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流动成河,卷走了两个人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那些字字句句。
“……安明。爱一个人是有理由的,这个理由简单的残酷而真实——因为想爱、需要爱、渴求情感的完整,所以遇到一个适合的人就爱了。爱与不爱的理由是一样的,就是因为不想爱了,所以就不爱了。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再爱你了,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而是因为我自己——我不再需要爱了。”洹雅目不转睛的盯着谢安明,一字一句说的清楚明了,冷静的把自己的想法刺进了谢安明的心里。
“洹雅……”谢安明突然笑了,“你不需要我的爱了,是吗?”
洹雅轻轻吸了口气,也露出了笑容:“是啊,我不再需要了。”
谢安明迅速低下头,随即又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僵硬的如同碎玻璃上的油画,“为什么是这样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像是专门为我这个爱你的人准备的。我曾经是你最爱的人,但是现在,你不再爱我了。”
洹雅始终望着谢安明的眼睛,她的眼神中流露着洞察一切的冷静和淡然。谢安明转头望向别处,他无法直视这熟悉的目光里蕴含的陌生情感。眼前的人明明是他深爱的李洹雅,可是李洹雅却不再爱他了。他奔波千里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似乎只是为了听这个陌生的人给他一个陌生的分手理由。谢安明觉得自己很可笑,觉得李洹雅很可笑,觉得他们两个一起走过的八年很可笑。谢安明想笑,可是看着洹雅平静的神情,他知道,他和李洹雅是真的分道扬镳了。
洹雅从谢安明的眼神里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一切,尽管如愿以偿了,她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无论是逝去的时光,还是即将离开的爱人,这一切的一切,终于都到了最后告别的时刻。洹雅感觉眼睛又酸又疼,她想流泪,可是泪水似乎都在确诊那天医院走廊的窗边流尽了,此刻的她,只能默默的忍受着心痛。洹雅站了起来,她冲谢安明笑笑,“最后拥抱一下吧?为属于我们的时光画上一个句点。”
谢安明张大了眼睛,浑浑噩噩的站起来,如提线木偶一般走到洹雅面前。洹雅伸出双臂环在谢安明腰间,她把头靠在谢安明肩上,轻声说道:“以后,我们就各奔东西,永不相见了。”说完,洹雅放开谢安明,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谢安明站在遮阳伞下,望着洹雅渐渐远去的背影,静默的留在了洹雅给予他的最后一个拥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