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热闹在这一刻骤然消失,陈丁想起了和洹雅吃饭的那个夜晚,彼时洹雅送走了相恋八年的男友,他看着沉默忧郁的洹雅,凭着理智说出了劝慰的话,惹得洹雅忿然而去;此刻,洹雅凭着理智,对他说出了劝慰的话,他有些明白了那时洹雅的感受:惊愕、懊恼、窘迫,种种情绪交叠,任谁都会想要立刻离开。“你今天很反常啊,是因为穿裙子的缘故吗?”
洹雅笑着垂下头,复又抬起,“可能是吧,就当我是结草衔环吧!”
“一条裙子而已,你只要以身相许就够了,结草衔环太夸张了。”陈丁无意打趣洹雅,他就是想看洹雅的微笑,那微笑有逆转时光的力量,能让他忆起幼时童真无邪的岁月,那岁月里,他是敢站在楼下大声呼喊叶语名字的少年,那时的他,远比现在坦率。
“以身相许才夸张吧?陈樵有一个叶语还不够吗?”洹雅就知道,能跟陈丁讲上三句正经话就是极限了,到了第四句,话题的基调一定会被打乱的。
“你以为这裙子是谁送给你的?”陈丁有些无语,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误会。
“不是陈樵吗?为了配合叶语……”
“裙子是我买给你的……”陈丁有些头疼,他不是心疼钱,而是心疼自己。
“……那,谢谢你的裙子……”现在轮到洹雅无语了,回想刚才说过的话,她自己都觉得头疼,真是毫无章法、乱成一团。
“一句谢谢不够啊,赏脸跳支舞吧?”陈丁向洹雅伸出手,“我很喜欢这首歌。”
如星光一般闪烁的几个音符响起,随后流水似的旋律汩汩而来,陈丁拉着洹雅的手走近舞池,也许因为这是一首慢歌,许多年轻的身影都退到一边休息了,舞池里只剩了陈丁和洹雅在一道明亮的光束下,身影交叠。
“只剩我们俩了……”洹雅感觉到了旁人的注目,与适才悦动青春的旋律相比,此时的乐曲显得格外安静。他们两个似乎是这场party里的异数,周身散发着岁月流逝的气息。
“是啊,就剩我们两个老人家了……”陈丁带着洹雅慢慢地踱步,他不会跳舞,但是却喜欢在这首曲子的节奏里寻找着自己的安心。
洹雅突然想起了嵇荣的话,看着陈丁沉静和缓的目光,她不禁莞尔,原来,真的有人会因一颗躁动的心而需要安抚。
“你笑什么?”陈丁在洹雅脸上看到了不同以往的笑容,这笑容的率真是未加修饰的。
“我在笑,老人家的心,需要老人来安抚。”洹雅笑的愈发明朗,既笑嵇荣的诙谐,也笑陈丁的无辜,更笑自己的对号入座。
“不懂你为什么笑,但是看到你笑,我就很开心。”陈丁由衷的欣赏着洹雅的笑脸,这发自内心的笑容才是他熟悉和期许的。
“……你开心就好,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洹雅不会跳舞,她只是在跟着陈丁走步,向前走一步、向后走一步、向左走一步、向右走一步,走来走去,他们都没有走出这光圈的范围,可是,走来走去,他们又好像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距离。
“叶语很聪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陈丁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叶语身上,对那笑意绚烂的脸庞,陈丁很是神往。
“聪明的是陈樵,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去勇敢争取了。”洹雅看着陈樵在朋友中开怀的笑,心里就泛起了温馨和悦的感觉。
“你呢?你勇敢争取了吗?”陈丁的目光落回到洹雅脸上。
“勇敢太奢侈了,我只是没有胆怯吧……”洹雅不再掩饰自己的孤寂,她知道,在陈丁面前,她的任何遮掩都是欲盖弥彰。
“真羡慕你们。都能勇敢的面对真实的自己。”陈丁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烦恼,“我是个胆小鬼。”
“感情上的事,怎么界定勇敢还是胆怯?也许,你只是把勇气留给了自己的善良。毕竟,有些事,说破了,不但伤己,更会伤人。”洹雅想起了谢安明,想起了自己的决绝。那个时候,自己的背影一定向匕首一样狠狠的插在了谢安明的心上。可是,又能如何呢?长痛不如短痛,她委实不想成为谢安明人生中的负累,她想看到谢安明登上远方的巅峰,那才是谢安明应该到达的彼岸。
“我也想勇敢一次……”陈丁喃喃自语,目光已然随思绪凌乱起来。
“有些人,错过就是错过了。也许不是命中注定,但是一定与人生有关,把你的勇敢留给真正需要的人吧。”洹雅不解,为什么陈丁到此时才能正视自己的情感,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他早点儿有所表示,叶语的选择还会是陈樵吗?洹雅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时光最是无情,发生的就是发生了,绝对不会给“如果”留机会。
“真正需要的人,不正是我自己吗?”陈丁苦笑,既笑自己的迂拙,也笑自己的猛醒。或许,在这条需要两个人用一百步共同走完的路上,他应该迈出第一步。
洹雅感觉陈丁好像被她的话误导了,她还想解释,却又担心愈描愈黑、适得其反,只得转开话题:“这首歌听着好熟,可我想不起名字了。”
陈丁笑着停下了脚步,望着洹雅,说出了四个字:“《你最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