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洹雅竟然梦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对着镜子揭面膜,而且一边揭还一边向围观的人介绍着面膜的特点和功效。面膜一层层揭下来,镜子里的人脸也在不断变化,一会儿是郑絮絮,一会儿是叶语,一会儿又变成了二姨。洹雅说不清她有没有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她只是记得那如同惊悚片的氛围:在一片本该扰攘却静谧的氛围中,她不断地撕扯着自己的面颊,却感觉不到疼痛。这漫长无际的噩梦装点着雪白纯净的颜色,让人从心底生出惊慌无措和无能为力。
从梦中惊醒后,洹雅就再也睡不着了,她窝在沙发上,望着二姨家的书柜,思索着过去和未来。洹雅甚至希望,她可以直接走到书柜前,取出一本书,翻开,然后就可以看到上面写了她接下来要做的选择和行动——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一切都那么痴人说梦——可惜,她知道,这不过是她了无头绪时跟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长久以来,洹雅都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喜欢用理性驱动自己的行为,所以她才会在深思熟虑后选择与谢安明分手。她知道,分手必然会给他们俩带来的很大的冲击,她也相信谢安明和她都能很好的度过这段苦涩郁闷的岁月,然后迎来各自更为光明的未来。然而,这一次,令她意外的,恰恰是她自己。她确实让“一段过去”告一段落了,可是下一段未来又该怎样开始呢?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走进未知的岁月吗?她或许有些不甘心。可是,她现在又有什么余力追求更为轰轰烈烈的开场呢?
洹雅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此刻的她竟然像孩童一样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的倍感无助。驱散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洹雅想要出去走走。
下了楼,洹雅沿着木质走廊来到了江边。江边设置了许多健身器材,一些老人已经在晨练了。看着这些精力旺盛的老人,洹雅既敬佩又羡慕:有多少人能够抵住岁月的风风雨雨安然走到暮年呢?这是时间给予的一份得天独厚的礼物。可惜,并非所有人都能有机会看清岁月的全貌,许多人终其一生收获的,可能也只是岁月的一道背影罢了。
岁月的全貌究竟是怎样的?昙花一现的功成名就?碌碌无为的地久天长?意料之外的戛然而止?波澜不惊的平淡如水?岁月究竟应该是什么模样?洹雅望着静静流动的江水,任凭自己的思绪卷入茫然无绪的探问。
“李洹雅?”听到有人叫自己,洹雅四顾去找,看到了一身运动衣的嵇荣。
“早啊。真巧,在这里遇到你。”洹雅微笑着跟嵇荣打招呼,她暗自赞叹嵇荣精力旺盛,在陈丁的酒吧做调酒师还能这么早起来。
“你要是每天都这个时间来这儿,总能遇到我。”嵇荣一边做拉伸运动,一边和洹雅聊天。
“我可起不了这么早……”洹雅面露窘色,坦诚道,“今天绝对是碰巧了。”
“那确实是挺巧的。”嵇荣笑笑,没再说话,也没有离开。
洹雅默默站了一会儿,觉得别扭,便问道:“你做调酒师是兴趣吗?怎么会喜欢上这一行呢。”
“我专门学过一段时间,学会了就当个兴趣玩玩。在陈丁这里就是打发时间。”嵇荣说完,又恢复沉默,继续着自己的晨练。
洹雅笑笑,想要寻回适才的专注,却因为嵇荣在身边而无法自得其乐。她略稳定了一下心神,沉声道:“这个兴趣挺好,看着就很酷炫。调酒很难吧?”
“这要看调什么类型的酒,有的难,也有的很简单。虽然看着轻巧花哨,但是要想调好一杯酒还是要下下功夫的。”嵇荣回答的很认真。
洹雅继而说道:“那你觉得什么酒最难调?如果点这种酒的人很多,会不会很累?”
嵇荣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打量了洹雅一番,随即恢复动作,平静的答道:“我觉得最难调的酒是‘一念之间’,调好后蓝色和绿色之间要有一道银线,这道银线的位置很折磨人,所以很考验手法。”
“听你说就觉得会是一杯很好看的酒,有机会一定得看看。顺便见识一下你的手艺。”洹雅觉得自己去陈丁的店里讨一杯免费的鸡尾酒不算不厚道。思量至此,洹雅忍不住笑自己厚颜无耻,想的都是占便宜的事。
嵇荣虽然不知道洹雅笑的原因,却也附和着笑了起来,“李洹雅,你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