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轮战的呼声越来越强烈。
师里从实战出发，针对东南亚的气候以及地形特征。
下令所有战士必须学会游泳，会的务必学会潜水。军令如山倒，军营附近的河流湖泊全是当兵的身影。师直各连队像下饺子似的往河里跳，向湖里涌，场面十分壮观，河上湖里黑压压一片，尽是当兵的脑袋。
不瞒你说，战士游泳简单，就一条大裤衩子。如果这裤绳打了死结，麻烦就大了，水里浸泡，脱不下，难解开。只好请战友兄弟帮忙，两个爷们，一个光膀子挺直腰板，收腹挺胸，屏息静气；另一个曲背躬腰，一本正经在对方腰间上用牙咬绳子的疙瘩。
外人咋会懂呢？当兵的战友情，就是这样建立的。这裤衩，还有个怪毛病，假如不打死结，水的浮力一冲，就走光，只好光着屁股上岸，当兵人多，上岸时围成一团，掩护战友光腚撤退。谁知，岸上有个小孩，骑在爸爸肩上看热闹，发现这情景，大喊大叫：爸爸，快看快看，解放军叔叔光屁股。引来无数惊诧的目光以及吐槽的怪论。
无巧不成书。岸边围观的群众中有位穿着红衣裳的姑娘，眼神特好，发现当兵不雅，发出尖叫声，竟兴师动众，跑到当地政府投诉去了。更有甚者还提抗议，说是：清澈的河水被当兵搅混的要命，地方的父母官反应也快，不吭不哈，悄悄告诉人，说是：打仗的那头湖泊河流蛮多的，这支部队准备上前线了，不打无准备之仗，他们在苦练水性，模拟实战。告状的一听，什么也没说，到岸边加油助威去了。
警卫连的孙连长另辟蹊径，竟带领全连官兵跑到云龙湖游泳。
云龙湖，不大。据说，苏东坡当知州时，站在云龙山上俯瞰，一片洼地，如同一条大水沟，故得名“石沟湖”，算是云龙湖的前传。如今碧波粼粼的湖水，清澈见底，微风一吹，确实心旷神怡。
战士们在岸上以班为单位热身，待命。孙连长一声令下，战士们在湖里你追我赶，不甘落后。全连就数三班游的最快，游在最前面的班长杭生和班副严成，像两条黑鲤头，一个猛子扎下去，竟找不到人，诧异的是，这口气够长的，在老远的地方才冒出头来。没有悬念，两位仁兄包揽了前二名，连长在点评会上猛夸三班。杭生和严成心里暖暖的，绝对得瑟舒服。
九班是老大难，好像是打酱油来的，又是拖油瓶，倒数第一，有几个小子游了一半，就吃不消，爬上岸瘫倒了，差点虚脱。连里也没指望他们能造化。连长在岸边坡上，双手插腰，像伟人指点江山似的，摇着头，无奈地说：你瞧，那个九班，中看不中用的家伙。
不过，九班长郭宏在湖里硬撑着，难听一点，像垂死挣扎，呛到喉咙，也不顾，喝了不少水，游完了半条命也快完了。
太阳往西走着，凉风习习。连长看了看手表，使劲吹着哨子，到点集结了。连队官兵精疲力尽爬上岸，按照指定的排队，军装一披，湿漉漉地跑回驻地营房。
队伍刚到寝室。队部的电话响了，通讯员南平急忙去接。一听是师长，雅雀无声，很严肃，话筒那头说道：叫你们连长来接。连长不敢怠慢，快速跑来接，南平用手捂着话筒，悄悄说了一句：连长，是师长，挨骂了。
原来，不知谁吃饱了撑的，到司令部告状，说是：警卫连到云龙公园的湖里游泳。电话里师长狗血喷头骂着：你上前线学游泳，生怕别人不知道。全市人民都知道，那面警卫连军旗在云龙湖的山坡上迎风飘扬，男女老少都知道。干净的湖面被你们全连官兵一折腾，还像什么湖呀，分明是澡堂，不注意小节。师长骂娘了，发脾气，很凶。
过了两天，师里下令：停止一切游泳训练。大家猜测，以为是驻地老百姓告状，师里才下决心。后来打听，不是那回事。而是连续几天在河流湖泊训练，很多战士得了“烂蛋皮”的怪病。师里压根不知道，还是警卫连炊事班长往上反映的，这小子吃了豹子胆，竟敢告状。
起初，各连一二个战士的下身发痒，都在蛋蛋上，得病的战士也老实，毕竟痒的不是地方，也就忍一忍，不吭声了。谁知道，几天后，传染开来，大部分战士都染上了，奇痒无比，简直痛苦不堪。连队卫生员好心，不懂装懂，以为是股癣，就分发癣药水让战士涂抹，活受罪。
熄灯号前。
警卫连寝室，一道苦涩的风景线。战士纷纷坐在床上，祼着下身，双腿弯曲外八字，低头钻进大腿窝，小心翼翼地用癣药水擦在蛋皮上。这动作绝对不雅观，但在“和尚”庙里，清一色当兵的，朝夕相处在一起，也无所谓。不过，这上药滋味不好受，简直上刑法，疼痛难熬，抺一下像是烧灼伤口，只能大叫一声，减轻疼痛感，这一惊一乍的喊声，像屠宰场杀猪。
三班长杭生，也未幸免。虽游泳得了全连冠军，绝对牛逼。但也染上这该死的“烂蛋皮”。老乡饲养员杨卫得知后，自作聪明向他推荐了家里捎来的肤轻松软膏。压根不是对症下药，不涂还好，一涂更厉害，密密麻麻红斑更多，起鸡皮疙瘩。杭生走起路来像裤裆里有地雷，只好外八字，大腿夹紧疼痛更难忍。吃饭的时候，杭生看到杨卫，一顿臭骂，瞎子帮忙愈帮愈忙。杨卫当然好心，数落了一番，骂杭生是吊兵生吊病。
真是一对活宝，在老乡眼里，他们不知不觉成了哥们，形影不离。班副严成，虽说铁骨硬汉，涂癣药水没出声，但那口烟牙咬的咯咯响，那个表情，像蹲坑，难堪极了。真的，烂蛋皮的痛苦，只有烂在自己蛋上才知道那个滋味。糟糕的是，二天后，烧灼的皮肤长出新的嫩皮，又开始奇痒，手就不老实，去揭结疤的皮，没到自然脱落，就小心翼翼地揭，一咬牙一闭眼，老皮是揭下来了，但也流了不少血。有人说：当兵的被子上除了青春的记忆，跑马的痕迹。咋会有血迹呢？这就是烂蛋皮留下的佐证。
熄灯号后，寝室里，大伙七嘴八舌穷骂部队医院，应该发明点特效好药，免得吃烂蛋皮的苦头。连队卫生员在巡查时，还口口声声说：这个皮肤病是战士不注意个人卫生。到连长那里打了小报告，连长一听，头炸了。于是，在全连会上咋唬：强调要注意个人卫生，勤换短裤。
听了就郁闷，简直是无稽之谈。你瞅瞅，炊事班班长春林，城市兵，总算讲究卫生吧，白白净净，也中奖，得了这个病。
春林也没辙，硬着头皮去师医院看病。也凑巧，黄军医去查房了，门诊室里只有任颖和红燕在。老熟人来了，格外开心，笑脸相迎。那个任颖，师长女儿，大大咧咧，直呼其名，见到亲戚似的，拉着春林的手不放，弄得春林尴尬极了，毕竟脸皮没那么厚：小护士红燕，红扑扑的脸，像只苹果。忙着搬椅子倒开水，低声细语地询问，得了什么病，要配什么药。春林好感动，幸福感十足，灿烂的笑容。任颖似乎察觉点什么，用斜眼瞟了一下红燕，酸酸的感觉。
春林平时能说会道，口齿伶俐，关键时刻，哑巴了。咋说，说实话烂蛋皮了。怪难为情的，这个病的部位，难开口。春林着急地说：我，我......
还是任颖干脆直爽说：喂，吞吞吐吐，干嘛，哪里不舒服？直说嘛。
春林红着脸，憋足劲，羞涩地说：我，我说不出口。
坐在对面的红燕痴痴地看着他，半猜半蒙，恍然大悟地说：噢，是**炎。战士们俗称“烂蛋皮”，在梅雨季节容易传染。
对！对！就是烂、烂蛋皮。春林说完，像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
嘿，早说嘛。生病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红燕，要不叫一下黄医生来看看。任颖直接地说。
其实，这个病是营养不良，维生素综合缺乏症。只要适当增加营养，多吃维生素，隔断传染源。近期不能下水游泳，勤换衣服，很快就会好的。过一会儿，你到里屋，用灯泡照照，杀杀菌，效果会更好。红燕指点迷津地说道。
哟，看不出来，有点水平，看样子在复习功课，准备考二军大。是不是。任颖羡慕地说。
春林傻了，一片空白，久久盯着她。
走呀，进里屋！红燕的叫喊声，春林这才缓过神来，谦意地说：哟哟，好好，谢谢。随后跟着红燕走进里屋。任颖望着两个人的背影，五味杂陈。
几天后，师部下令停止游泳训练。后勤部还给连队拉了几筐魚和鸡蛋，美美地吃了几顿。小道消息传来，快上前线了，最后就等连队杀猪会餐。
连队干部开始惦记起猪圈里那几头猪，连长说是要到猪圈去看看，让春林陪着带路。连副悄悄地给炊事班打了预防针，连队要改善伙食，要杀猪。这一石激起千层浪，最敏感是饲养员杨卫，死活不答应。竟放出狠话，谁敢杀猪，我跟他拼命。不知道连队敢不敢动真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