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东行确实是因大驱风油的提神作用而醒过来的,不过并不是如葛先生所料的服食过大驱风油之后,而是在二童给他擦洗身子时,他就已醒转了过来。只是当时他的头脑还不清醒,还无法思考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好在二童随后又用大驱风油接二连三的对他进行着迅猛而又无情的刺激,在这种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身体适应范围的刺激下,不但彻底驱除出了他脑海中因药物而生成的沉昏,更是逼发了他体内滞留灵气的自救功能。
灵气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就是适合身体各种绝佳需求的一种能量组合。这种能量组合既能近乎完美的养体护体,又能近乎完美的改造身体。而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对身体的改造和养护,修行者才能被称之为修行者,才能站在云端俯视苍生如蚁蝼。
成东行体内的灵气虽然已滞留在他体内近十年,因长期受血与肉的包裏,某些性质已发生了改变,但它的本质并改变不了,它还是灵气。而只要它还是灵气,它就一定还能发挥独属于灵气所专有的特性。
如泉的汗水中含有药物的毒素,也含有大驱风油的疯狂,都随着振动每一寸肌肉的灵气的压力而排出体外。此时的成东行不但没有一丝身体中毒后的虚弱,反而因灵气有史以来最为强劲的洗体而精力体能都处在了最佳的巅峰状态。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虽然知道自己已经失败,并且仿佛这一败已败得没有了一丝翻转的余地,但是有些疑问如喉中的刺,还是要吐出为快。更何况一个谋局者对局中的缺陷又有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
“你不该给我这个的。”看着葛先生已有了血丝漫延的眼睛,成东行用两根手指捏着那枚金玉为质,精美而又耀眼诱人的戒指,缓缓的道:“我以为我那枚戒指已在马背上被巅丢了,可是你用它来告诉我它并没有丢。既然它并没有丢,那我也就只好乖乖的先听你摆布。毕竟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东西,而能看出它的不简单的人,想来也应该是不简单的。”
看着那枚无论价值还是外观,都足以要人性命的戒指,听着成东行所说的几个不简单,葛先生再次摇头、苦笑。他以为他所布的这个局足能被称之为完美的,可谁又曾料到从一开始就已破绽百出。
“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洛大当家?以洛大当家所受的伤势来看,你当时完全有能力杀死他的,可是你为什么又要他活了下来?这一点我有些不明白。”做为局中人,成东行很想了解布局者的每一步安排。
“你不觉得活着的洛大当家比死了的洛大当家更有用一些吗?”葛先生不答反问,微嘲的笑着道。
活而重伤的洛大当家,无论是行动还是发言权,都会完全依赖或受控于作为医者存在的葛三当家,这样葛三当家就能做一些类似于挟天子以令诸候的事情,而不会被山寨里的其他人所排斥。否则洛大当家一旦死亡,失去了他冷酷无情的积威的镇摄,其他分寨反不反姑且不说,只落云总寨内部,就会出现至少三股势力来抢夺那把金交椅。到时候他这个以掌控内勤总管而立的三当家,很可能就会不再当家。既然可以做能令诸候的假天子,那么为什么还要去选择不当家的三当家。这就是洛大当家为什么能伤不能死的原因。当然,这也是葛先生为杀死成东行,得到那枚戒指,从而踏上那条路所预留出的后路。只可惜这条后路在现在看来,除了成为失败后的笑柄之外,已没有了任何用处。
略一思考,成东行很自然的就明白了葛先生话里的意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故事,他在未成为炼气士之前,就曾听人讲过不下十余次。
或许是这段对话太过费神,或许是那一缕芬芳的毒已过了缓冲期开始了发作,也或许是只凭精神的力量已无法再压制体内的伤,又一丝鲜血如一条挣扎不屈的红线虫,从葛先生的嘴角倔强的钻了出来,然后汇成凄艳的淋漓,图染着前襟,图染着地面。
抬起衣袖,抹向嘴边,想要打断这一种略显污秽又略显无助的图染。作为医者,对污秽和无助总有一种真实的反感。
衣袖抬起,袖口抬到与成东行的胸口平齐的位置,葛先生又苦笑着开口:“现在我真的很怀疑你的年龄,你虽然是个孩子的身体,可是你的思维绝不是一个孩子,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就算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也不可能在八九岁的时候仅凭一点破绽,就能看穿整个阴谋的布局。毕竟有一些事情是必需要用经历才能完成的。
而成东行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如果他是一个天生的阴谋家,他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不是阴谋家却拥有阴谋家的能力,这就成为了疑点,而支撑这个疑点存在并成立的,除了年龄这个因素,没有其他。
“我……”成东行很想给葛先生一个答案,对于这个曾救过自己,却又死于自己之手的老人,他心里有着一股无法抹去的怜悯。
“我”音出口,也只是我音出口,他突然间就闭了嘴,然后他的身子没有任何前兆的直直向床面倒去。
“嗵”的一声沉闷音响,在他的后背与床面相撞时产生。随后床体轻振,复又恢复平静。
而在他闭口倒下时,有三点黑色的寒星斜擦着他的身子,射入到后面的墙上。
寒星进入墙体的刹那,有几乎连成一体的三声脆响发出,只是这三声脆响被那一声“嗵”的闷响所覆盖,没有人听得到。
由于这三点寒星是纯黑色的,并且其射出的速度极快,似乎比箭矢还要快上一分。所以在房间里略显昏暗的灯光下,眼睛根本捕捉不到它们的运行轨迹。但是成东行捕捉到了,正准确一点的说,是他感觉到了。
他的灵魂之力在葛先生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就已全力散开,并决绝而彻底的将其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