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但不沉。不过对于这一片区的老百姓来说,天黑后便很少外出逛街了,到邻居家串串门,谈恋爱的小情侣手牵手悄悄看个电影什么的倒是有,但总的来说,路上行人很少。
杨晨帮凤飞飞打了车,记下出租车车牌号码便回家了。
六亿拍卖款,加上运营资金,最少也得八亿,才能把牡丹园做起来,顺利交房。八亿在前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项目好,投就投了。可现在不行,哪儿来这么多钱呢?
杨晨静静坐在院子中,目光停在大些那盆芍药上,芍药顶端开了两朵暗红色的并蒂,灯光下,美得玄目。
到哪儿弄八亿元呢?这时代,一百万都是了不起的大事,何况一亿?至于八亿,那更是天方夜谭了。
门外隐隐传来脚步声,杨晨警觉地竖起耳朵,一个大嗓门却喊起来:“杨老师在家吗?”
罗远山的声音。他已看到从不高的围墙花窗里透出的灯光,
这声音,估计左领右舍都听到了吧?杨晨开门,探出脑袋向外张望了一下,没看到邻居们开门出来看,才把罗远山拉进去。
罗远山摸摸脑袋,纳闷地道:“你看什么?”
又不是地下情报人员接头,干嘛还要探出脑袋东张西望啊。
杨晨伸出手腕,让他看手表:“多晚了,你还这么大声,把早睡的大爷大妈,一大早上学的小孩吵醒了,不让人骂啊?”
罗远山讪讪笑了笑,在凤飞飞坐过的椅上坐了,道:“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你先别笑话我啊。”
杨晨重新换了茶,才道:“不笑话你。说吧,什么事。”
罗远山直接了当道:“我想把牡丹园盘下来。”
咣当一声,杨晨手里煮水的铁壶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好在盛的是才要放小炉子上的冷水,要不然杨晨一条大腿可就烫熟了。
杨晨从晾衣绳上收了裤子进房里换,罗远山头几乎垂到裤腰带上。他家底是薄了点,可杨老师的反应也不用这么强烈吧?
杨晨换了裤子出来,收拾了铁壶小炉子,重新盛了水放小炉子上煮,这才道:“说来听听。”
罗远山茫然道:“什么?”
“你不是要参加竟拍吗?说说你的打算啊。”杨晨认真地看他。六个亿的项目,以自己目前的情况,一个人吃下实在是太吃力了,有人分担压力少很多。
罗远山瞪眼道:“我这不是来和你商量嘛。我的打算,就是要出手把它接下来啊。”他的嗓门很大,震得杨晨的耳膜嗡嗡响。
“然后呢?”杨晨细声细气道:“这是一个让很多人赔掉身家生命的项目,你一句我要接下来就接下来了?接盘的钱从哪里来,怎么保证不赔掉身家性命,还能实实在在的盈利,让它耸立在世人面前,不辜负它牡丹园的美名?”
在杨晨的注视下,罗远山结结巴巴道:“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牡丹园盖房子,从赵总到孙总,到后来的陶总,他们争来争去,我都只是埋头盖房子。赵总欠过工程款,孙总一开始没欠,后来也欠,陶总是一直没还过。我的兄弟从最初五十多人到后来两百多人,到现在一千多人。这两年,我别的没做,一直在盖房子。老冯早就跑了,牡丹园大部份的房子都是我盖的。”
他说的是实情。孙仁勇开始欠工程款,何历曝出牡丹园的底细时,冯晓便义无反顾地跑了,跑得很干脆,一点不留恋。
杨晨道:“我一直想问你,盖房子这些钱从哪来的?”
据杨晨所知,罗远山手底下的工人很长时间没发工资了,他们全凭义气跟随他。罗远山管饭,住在牡丹园,每个月到领工资的日子,罗远山便发白条。他没读过几年书,大字没识两个,白条上只有一个代表工资的数字和他罗远山的大名,那个名字签得歪歪斜斜的。
罗远山,现在应该负债累累,哪来的钱参加竞拍,接手牡丹园?
罗远山给杨晨递了根烟,杨晨摆了摆手,他把烟塞进自己嘴里,点燃,深吸一口,这才道:“我跑了一趟老家,跟我们乡信用社的负责人罗叔聊了一宿,他同意帮我贷我两亿。用我原先租的几百亩田做抵押。”
杨晨吃了一惊,道:“这些田你租多长时间?”
罗远山道:“五十年。如果三年内我还不起,这些田全归信用社,种的粮食也归信用社。”
难怪前世,真正把牡丹园做起来的那个人是大字不识几个的罗远山。杨晨静静看了他一会,道:“你知道起拍价吗?两亿元还差很远。”
罗远山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道:“孙总和陶总临走前,用建好的别墅抵工程款。别墅没办法办房产证,全签了合同。”
杨晨接过一看,果然全是购房合同。
杨晨这才发现,关注牡丹园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这个默默在牡丹园盖房子的人。罗远山看着像是一个木讷、老实巴交的农民,赵大明、孙仁勇、陶昭,一个个风风光光的来,赔尽身家的走,赵大明还差点把性命赔上了,他倒好,只是埋头盖房子,盖着盖着,成了牡丹园最大的债主。
把合同还给罗远山,杨晨道:“加上这些,还差得远。牡丹园起拍价五点九亿呢。”
罗远山脸色变了变,道:“我也知道很难……”
杨晨拍拍他的肩头,道:“不急,总有法子的。现在牡丹园留给世人的印象太差,谁沾谁输得精光,有钱的人不差项目,有项目没钱的人又大把,估计现在没谁会打它的主意,看不到利益嘛。所以我们尽可以慢慢筹划。”
罗远山搓着手,道:“杨老师,我想跟你说,你借我那三万元,算是入股吧。”
孙仁勇接手后付了工程款,罗远山一次两次来找杨晨,想把钱还他。杨晨没收,道:“你现在用钱的地方多,先放你那儿吧。”
罗远山重新给杨晨打了收条。这收条,杨晨一直丢抽屉里呢。
听他又提起三万元,杨晨笑了笑,道:“在几个亿的项目面前,三万元算得了什么?”
如果当时三万元投进股市,以这两年的暴涨,肯定可以翻一倍甚至几倍。杨晨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他一直在企业的初创阶段投资,也就是所谓的风险投资,可以说一直买一元一股的原始股,静等若干年后企业上市,获取高达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利润。
大众口中的股市,也就是二级市场,他一直不碰。思维决定行动,杨晨的思维方式在前世和今世,并没有什么变化。
罗远山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杨晨及时把一杯茶放他面前,他喝了,舔了舔嘴唇,道:“杨老师,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讲。你是大学毕业,我才上小学一年级,二年级才读一个月,那个不算。我们之间差得太远,可是我想把牡丹园做起来,就得仰仗你的大才。”
才说三万元,怎么又转到学历上了?杨晨继续泡茶,道:“你说。”
“是这样的。”罗远山又喝了两杯茶,不知是茶润了嗓子,还是杨晨坦然的态度让他镇定下来,总之他挺了挺胸膛,道:“我想把你三万元入股,加上你的能力,我们一起把牡丹园做起来。”
杨晨定定看他,从他眼里,杨晨看到坚毅和百折不挠的决心。
“好。”杨晨爽快道。
两人相视一笑,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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