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看着二弟,一板一眼,彬彬有礼,如同臣子,不敢有丝毫逾越,一时悲喜交加。看来,这段悲伤的日子里,不仅仅自己,二弟也是一起长大了。自己去了纨绔习性,挑起家族重担,反思不足,从父亲的败亡中汲取教训,勤修文事,立志文武双全,振兴家业,自立一方。而不是如同父亲一般,立人麾下,勇则勇矣,却有徒为他人嫁衣之疑。
“二弟,何以如此生分,你我兄弟,勿需如此,反倒坏了你我情谊。”孙策拉住孙权右手,以手抚背,以示亲密无间,“日后,还需靠你我二人同心协力,方可重振门楣,此举万万不可。”
孙权却是十分坚持,摇头道:“大哥,礼不可废。如今您身为家主,又是守孝蛰伏于家,当以修身齐家为先,砥砺自身,增长才干。万不可因小失大,弟弟今日如此,乃是为你我兄弟二人着想。欲要从小事做起,磨砺心性,将世间大道于日常托礼而行,日日勤习,化为己用,方能厚积薄发。他日用时,才能不迫。这方才是兄弟真情,道行其间,不可轻废。”
孙策大为宽慰,兄弟能有此异志,不输世间奇男子,当为自家千里驹,眉宇间笑意盎然,心恰似春天百花齐放,赞道:“好,好,好!弟有如此志向,为兄定当成全。不过此事不宜太过,该亲近时还需亲近。”
不由分说,拉着孙权入内,热情的好似冬天里的一把火,孙权觉得整个人都在燃烧。
长兄如父,孙策心中暗自筹划着,把二弟当成家族未来的接班人来培养,以防再次有父亲那样的情况发生,毕竟自己和父亲太像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在战场上。若是当初,父亲能够早日将自己培养起,让他孙策在军中树立自己的威信,也不会仓促间,被军中袁术暗扶势力乘势而起,夺得部曲最终权利。不是他不想有所改变,如今他的性格已经成型,做事做人也大多类似父亲,只能在这个基础上加以改良,却不能废除这一切,从头来过。他心知若不走父亲那一条路,那他就等于一切都从头来过,势必会落后于他人一大截,这对于急需振兴家业的他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既然如此,他孙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竞赛,狭路相逢勇者胜,要么敌死,要么他亡。他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了孙氏家族的未来,他要献祭出自己的一生,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瓦罐难免井沿破,将军哪免阵上亡,他孙策睥睨天下,欲会猎英豪,携三尺青锋,问鼎之轻重。但他从不小瞧任何人,父亲不就是败亡在他轻视的刘表手中,也许他日自己会栽在无名小卒手中。可他不怨,亦不有悔,路是自己选择的,他只担心到时候后继无人。
此刻,孙策的心就如东方初起朝阳,硕大无比,又红彤彤,带着浓烈的血色,平添不知多少壮烈。温暖的阳光,打破清晨的冷寂,让他身子暖洋洋的,从外到内,又从内到外,就如他眼中的孙权,满意的不能在满意。
如今,他见孙权如此表现,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看出来了,不同于父亲、自己和三弟的豪迈勇烈的性格,和如今年纪尚幼不知性情如何的四弟五弟,孙权不仅较其他兄弟年长,更是谨慎聪慧,这样的性格更是适合守业,这是他性格所缺的。打天下易,守天下难,过刚易折,他懂,却无法改易了。
想到这儿,不由的心下叹息,时也命运,他们父子二人的命运怕都是相同了。不过上帝在关上门的同时,也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家中幸有碧眼儿,只要好好培养,父亲和自己的遗憾,就能够弥补了。
二人稍带坐定,不多会儿,晓云奉上茶点,以供兄弟二人享用。
孙策挥手,示意她退下,留下空间,让他兄弟商议要事。
“二弟,为兄今日来,本是要考校你文武双艺。方才见你言谈举止,做人处事已经独具几分火候,只待温养些年岁,就会瓜熟蒂落。大兄也就不在多谈,至于家传武艺,今日也就不考校了,只是我多提几次,你也莫要嫌弃大兄我啰嗦。这武艺不比他途,没有捷径可走,靠的是日日苦练,你可千万不能松懈。”孙策忽然间就自然而然的完成了角色的转变,从兄长变成了父亲,对孙权细细叮咛,也难为了他一个战场英豪。
孙权此刻,十分乖巧,让人不知他心中到底在作何想,只是长兄每说一句,他都下意识的点点头,表示赞同,最后还不忘总结道:“大兄教诲,弟时时牢记心中,不敢有忘。”
孙策见弟弟,态度恭敬,又自不悲不喜,外物不扰其心,更是青眼有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今日,除了此事,我还另有一件事情要吩咐于你。如今,我虽是蛰伏,却是潜龙在渊,不仅要修文习武,还要结交各地英才,陈述我孙家匡扶大汉的志向,招揽他们为我所用。这一去,非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达到目的。怕是少则旬日,多则数月,常不在家中。我离家时日里,你要肩负起家中重担,负责教诲弟弟妹妹,不能懈怠。我如此说,你可曾明白,若是有难言之处,不妨先行道来。”
“大兄吩咐,弟定当竭力而为。”说到这儿,孙权稍顿,又道,“弟再三思量,尚未有为难之处。只是除却此事,弟另有一事,需向大兄禀告。”
“何事,你且道来。”孙策面上不动,心下却是有些好奇,知道必是大事,不然二弟也不会通禀一二,不自己做主解决。
孙权从容道:“昨日晚间,弟梦中偶遇于吉仙师,仙师欲收录弟于门墙,故以告于兄长,万肯兄长应允。”
“荒唐,子不语怪力乱神!”孙策一听,神色大变,犹如晴天艳阳高照,忽然间就狂风大作,阴云密布,欲要发作。
正在这时,忽有门子来报,门外有一老道,鹤发童颜,自称于吉,前来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