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沙漠,太阳迅速的赶走了夜里的凉爽,骤然上升的温度让人老早的没了睡意。玫瑰军的将士门也都早早的起来收拾行装,长乐在被窝里蹭了蹭,起身之前先将被子遮住脑袋,只露出眼睛探了探,昨夜沙尘过后宇文魄将她带回大部队就消失了,也不知此时回来没有。就在长乐从自己的地铺上朝宇文魄榻上偷瞄的时候,宇文魄突然从榻上坐了起来,他一身纯白底衣,脸上的淡漠被晨光柔散,骤然入眼,如仙似幻。他起身后,就坐在床塌边整理起来,一张俊朗凛冽的容貌被白衣忖得更加脱俗不凡。他抬了抬眼皮看向那探着脑袋找自己的人,道:“看什么?”
长乐没有问他消失的事情,麻溜的爬起来,头发散在肩上,她不知道,她此刻清秀的样子,任谁也看得出她并非男子。随意的挽上一个发髻,她道:“我去给先生拿早饭。”
宇文魄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盯着“小太监”看了一会儿,突然起身,道:“你先过来替我更衣吧.”
“啊?”长乐刚走到门帘处,踌躇了一会儿,才倒转回来,拿起宇文魄的外衣,而后走到他跟前替他穿戴起来。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恍惚,她为数不多的替人穿过衣服,而对象都是同一个人——往些时候,师无忌偶有赖床,都是她这样冲进师无忌的屋子将他拽起来,然后再给睡眼惺忪的对方像这般穿戴好。
想到这里,长乐莫名的一阵抑郁,这些日子这种感觉总是萦绕在心里。
“你倒是穿得很顺手.”宇文魄突然冷冷道。
长乐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宇文魄今日却一改往常沉默少言的作风,似乎有些刨根问底:“你之前也经常替谁更衣吗?”
长乐苦笑道:“进宫时,这些礼仪老公公们都教过的,好了先生。”她赶忙从宇文魄身边逃离,站到帐门口准备好出去,一边又说到:“我出去看看。”
朝阳早早的缓过劲来,变得愈发的酷热,玫瑰军几百人整齐列队,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在大漠上蠕动。到了正午炎热更是挠人,将士们在这沙漠之中行军多日,身上裹着泥沙在被汗水冲刷,身上粘乎乎的像裹了浆糊,不过玫瑰军的将帅都没有发出一声抱怨,只是嘴上不说,身体却很诚实,就在众人的步伐越发沉重之时,前方沙地上出现一小块绿洲,在绿洲之中,有一汪清澈的水潭,形如弯勾,水潭旁边散落着很多巨大的石头,石头缝里还生长这几颗树木,倒影在清澈的水中,景色旖旎。
将士们都跃跃欲试,太叔千落观察着四周,又问夕辕阿依:“阿依,这片绿洲可安全?”
夕辕阿依笑着揪住自己的辫子道:“除了偶尔会有异兽要来这里喝水,其他应该没有问题。”
身后将士门一听,都是笑盈盈的等着太叔千落发话,只听太叔千落一声今下:
“抓紧世间休整,分队巡逻、沐浴.一个时辰后重新集结出发!”
此话一出,玫瑰军将士们立马分成了两队,一队巡逻,一队则列队冲向绿洲,夕辕阿依走到太叔千落身边附耳道:“千落姐姐,前面有一处巨石可做屏障,我们叫几个人把风,去那边洗洗吧.”
太叔千落点头,二人并肩朝水潭的一个角落走去.
夜啼在上次沙尘暴时被重物砸伤了脚,虽然没有见红,但骨头却拧了一下,此时脚上绑着木块,一瘸一拐的走到宇文魄跟前,道:“宇文先生,我让将士门给你腾个清净地儿!”
宇文魄道:“不用。”然后也朝水潭走去。
长乐盯着宇文魄孤傲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打趣:“在他身旁沐浴,肯定特别凉快。”
“走啊常喜,看什么呢?还不快去洗澡。”夜啼将手搭在长乐肩上,自打太叔千落告诉他,这个小太监并无可疑之后,他对长乐的态度也好了许多,至少没在戏耍过她。此时夜啼道:“来来扶一下我,我们一起。”
长乐呵呵笑道:“我就不去了,我......染了恶癣,难看还传染人,还不能沾水。”
“恶癣??”夜啼诧异道:“我看你脸上白白净净的不像啊,让我看看什么恶癣,哪呢?”
说着他就伸手去撩长乐的衣服,长乐刚忙逃开,道:“别别别,很可怕的你还是不要看了,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夜啼皱着想象了一下“恶心”的程度,而后若有所指的盯着长乐的腰部下方一笑:“诶,你难道是怕我们嫌弃你.....嗨,大家都是兄弟,你放心吧,大不了我也让他们给你挪个清静的地方。”
长乐苦笑一声,道:“我还是去巡逻吧!”而后赶忙一溜烟跑开了。
夜啼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这么秀气的小白脸,做了太监.”
夜啼一瘸一拐走到潭边,虽说夜啼没有让将士给宇文魄腾地方,但大家都非常识相的隔他老远,仿佛他周围的水真的要凉快一些。只见水潭冷清处,宇文魄在水中清洗,强硬分明的肌肉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古铜色,身上结实得没有一处多余的赘肉,但他锁骨上的两个狰狞的伤痕却显得格外醒目。
夜啼单脚游了几下到宇文魄身边,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手臂的几道刀伤,这些都是他在执行任务和打仗的时候留下的印记。夜啼盯着宇文魄锁骨上的伤疤,道:“宇文先生,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伤......好像是锁骨钩留下的吧?”夜啼想了想,又道:“锁骨钩一般是用来囚禁武功高强的要犯的,莫非……你被谁囚禁过?”
夜啼问得低声,宇文魄却似乎并不在意,竟然一口承认道:“嗯。”
“啊!”夜啼没想到宇文魄答得如此干脆,便又试着问道:“被谁啊?官府?仇家?”
宇文魄晃了一眼夜啼因为好奇而睁大的眼睛,活动了一下脖子想了想道:“算是吧。”
宇文魄的样子很轻松,但那无关紧要的模样到更是让夜啼好奇了,可又实在不好问下去,只好自己嘀咕道:“算是吧……官府?仇家?……”莫非他是逃犯?
两个时辰后,队伍休整罢,全军将士洗得干干净净,朝气蓬勃整装出发。
“哎呀,洗干净了就是不一样,整个人都舒坦了。”夕辕阿依在宇文魄和太叔千落身边笑盈盈的说到。
太叔千落虽然没有接话,但她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显然也是恢复了状态。
整个队伍里,唯一觉得不好的,恐怕就是长乐了……原来身上虽然脏,但大家都脏,也就不觉得。现在,自己还是脏,但别人都干干净净,在干干净净的大军中仿佛一个行走的浆糊,她不由十分的沮丧,走得没精打采,一下子就掉到了队伍后面。
队伍如常赶路,行了几里,宇文魄却突然驾马往后,到了长乐跟前----由于战马在疾风中损失了一些,所有剩余马匹几乎都用来运送物资装备了,而长乐此时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软沙之上,抬着眼皮看着宇文魄居高临下的打量自己,宇文魄对着她一张可怜又沮丧的脸,却有些想笑,而后命令的语气道:“我的腰坠掉在水潭中了,你去帮我找回来。”
“什么腰坠?”长乐皱了皱眉头,此刻她还是一团泥浆,可没有神清气爽的机灵劲,宇文魄伸出手在空中比了一个玉坠的形状,道:“我就在这等着,去吧。”
宇文魄傲气凌然的坐在马上一脸冷峻,看眼前泥人听话的大步朝后走去,沙地上留下一排模糊的凹陷,见她远远走开消失在队伍尾巴之后,宇文魄却也骑着马,离开军队缓缓跟了过去。
到了水潭边,宇文魄从马上下来,挨着池水边一块巨大石头的背水面坐了下来,背靠着坚硬的巨石,面前是金灿灿的沙漠。他单曲着膝盖搭着手臂,不一会听身后池中传来了嘻嘻哗哗的水声,脸上印着日光,晕散了一脸的冰凉。
过了一会儿,宇文魄松散的身子突然警觉的坐直起来,他的耳朵里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之后身旁的沙地里有什么东西快速的穿过,留下一地的线条。
宇文魄警惕的站起来,二三十条隆起的纱线一直画到了后面的水潭中,宇文魄微微蹙了蹙眉头,却犹豫了。
但也只许片刻的纠结,宇文魄就从巨石后绕身到水潭边,只见水潭之中,女子白皙的酮体在水波鳞鳞里透着碧柔的淡光。青丝划水,沿着她的耳际泄落到凹凸有致的胸前和细软的腰间,一滴滴晶莹的潭水在她身体上泄落,滚动抚摸着她每一寸肌肤。宇文魄第一次看清自己的跟班,而后又是一阵犹豫。
但这,也只是片刻。而后,宇文魄飞身跃入水中,水中的女子只觉得一个阴影在眼前一晃,一双手带着水花一把将她裸露的身躯卷进了怀里,长乐大骇,惊恐之下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和武功在那怀中挣脱起来,但她的一身力气在对方的钳制下丝毫不管作用,打在宇文魄身上,就像挠痒一样,但宇文魄的心里却被她这把折腾搅起了一阵阵水花、心猿意马。他不由强稳住心神,目光凝聚,朝着四面水中猛地挥出几道强悍内力。
“啊!无耻!”此时水潭之中杀机暗藏,耳边确是女子刺耳的尖叫,宇文魄用力收了收环住女子细腰的手,将她牵制得更紧一些,无奈道:“别闹!”
而这时,四周水域之中,一条条白色的巨虫密密麻麻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怀中的女子现在也冷静了一些,果然安静下来,宇文魄抱着她猛地窜出水面,然后右手在空中一挥,爆发出一阵黑色的真气。
“砰砰砰!”随着真气在水中爆裂的巨响,水下和空中那些潜伏的和正在射出水面的白色巨虫一根根的被他的真气拦腰折断。而此时他已经抱着怀中女子,回到了潭边岸上,只见他们脱身之处,原本清澈的湖水已经被染得暗红,上面一条条白色巨虫的尸体密密麻麻的漂浮着,恶心可怕。
……
……
但眼下危机解除,水面和女子都安静了下来,宇文魄抱着怀中之人,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长乐早已脸红如血,心跳如鼓,手里拽着冷汗,胸口闷着恶气,裸露的身体却只敢紧紧的贴着宇文魄的胸膛遮挡,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因为惊恐和羞愤而变得通红,快要冒出血泪来。
“你把眼睛闭上!”长乐又羞又怒,终于吼出一句话来。
宇文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依旧冰冷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好。”
长乐听他答应,便小心的抬头去看,却不小心对上了宇文魄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她赶忙又将头埋下,恼道:“你!你别看了!快把眼睛闭上!”
心中从未有过的情绪让宇文魄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喉结沿着脖子上下滑动了一圈,他似乎是很用力的才将自己脑中的心猿意马赶走,而后别过脸闭上眼睛,松开怀中那软软身体,转过身去。
长乐见宇文魄转身,赶忙脚下一弹到了自己衣物旁边,然后一把抓起衣服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石头后面胡乱穿戴起来,之后就是半响没有动静。
两人这一躲,也不知过了多久。
长长的冷静过后,长乐脑中却还是一片混乱,她将头探过石头朝宇文魄那边望去,看见宇文魄正站在石头旁,也是朝这边看来了。她忙缩回身子,听宇文魄的声音从石头后面传来:“好了吗?”
长乐郁闷难耐的吐出一口气,终是道:“好了。”
而后宇文魄从石头后面走了出来,比起长乐的尴尬、羞愤和纠结,宇文魄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波澜。
“走吧。”他只淡然说到。
“什么?”长乐却淡然不起来,她准备好了面对质问,却办法继续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宇文魄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长乐,眼睛里是浓浓的疏离:“不感兴趣。”
说完,他就朝自己的坐骑走去,上马之后才又对长乐说了一句:“你只需要乖乖的我的跟班,其余的,我不会多言一句。”
大漠遥遥无际,长乐看着那人孤傲的背影决然的朝黄沙而去,她本该松了一口气的,但却更加烦躁起来了,为什么,自己已经这样暴露了身份,已近如此的可疑,为什么这个人还是无动于衷,自己的任务,真的还在继续吗。
吴州山,金玉峰。
漫天的大雪被燥怒的狂风暴躁的席卷,整个山峰回响着一阵阵骇人惊悚的呼啸,登顶的女子一身白衣,在纯白的世界中仿若渡劫的仙人。
女子伸出手,用内力强行震开覆盖在山顶的厚厚积雪,露出破旧屋舍的轮廓,再一掌轰开堵住大门的冰封,女子的动作显得有些急躁不安。
屋舍内,墙壁铁链皆以结冰,散落一地的刑具狰狞诡异。刺骨锁链上,红色的血迹仍然冰封在上面、清晰可见,只是所困之人如今已不知去向。
“哈哈哈哈哈。”仙女般的女子发出狰狞癫狂的大笑:“吐罗鬼破!吐罗鬼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