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玫瑰军的队伍在沙漠上扎了营。已经深秋,漠上夜寒,大营外士兵们点着篝火坐在一起聊天取暖。天上繁星斑斓,风情无限。
长乐独自坐在营帐边界,眼前,是篝火和月光也照不亮的无尽黄沙。手中握着师无忌送给她的五行手链,眉头深锁:这些日子,她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萦绕不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师无忌联系上了,楼中传来的一个“埋”字,断了她和楼中的所有联系,但她却什么都没有弄清楚,难道就要这样,一直等下去?
正在愁苦中,突然有人一记重拳狠狠落在他肩膀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爽朗笑声,仰头一看,是突击营的营长刘欢:“嘿,常喜公公,我们找了你半天呢!”
长乐突然被打扰,刘欢下手也重,着实让她有些起火,但对方却是一张笑呵呵的面孔,她的火气顿时气泄了大半。
刘欢和夜啼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她往后扫了一眼道:“找我做什么。”
夜啼伸手将长乐从地上拎了起来道:“我们和柏腾他们打赌赛马,差人,你跑得这么快,赛马应该也不差吧。”
长乐苦笑道:“不行,我跑得比马快,所以从来不练习马术。”
刘欢夜啼却不听她推辞,一左一右连推带拉的将长乐带走,夜啼道:“总之你就跟我们来吧,我跟你说,我们定的规矩是谁先到目的地,到时候要是他们的人领先了,你就用轻功跑过去!总之不能让他们赢!”
长乐汗颜道:“在别人的地盘这样耍赖不好吧?”
夜啼道:“那有什么关系,兵不厌诈。而且踏沙马这么凶残,本来就不公平了,他们说了,若是我们赢,走的时候就把马换给我们。”夜啼想到那只吃肉的踏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此时,几人已经到了阵营后方的沙丘上,几个沙弄族人牵着马儿围在一起,前方是被夜色延伸的无尽的大漠,星辰洒在大漠尽头,也不知哪里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柏腾是几人中个子最大的,走起路来脚下的沙粒都快陷到脚踝了,他牵着踏沙走了过来:“除了踏沙之外,其余的马你们随便选。”
柏腾看几人都盯着他的踏沙不放,笑道:“不是我不愿意让你们骑踏沙,而是它性子古怪,恐怕不好驾驭。若不信你们尽管试试。”
夜啼和刘欢相视一笑,道:“不用不用,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的爱马我们就不染指了。”说罢夜啼率先走入三个沙弄族人中间,在一群马儿中左顾右盼一番,最后指着其中三匹马道:“我们就要这三匹。”
柏腾赞许的点点头:“专业!这几匹马耳朵紧鼻子大,眼神凶狠肌肉紧实,都是一等一的良驹。”
夜啼笑了笑,叫来刘欢和长乐二人上马,柏腾和另外两个族人也各自骑上马,几人朝着前方漆黑的大漠,奔驰而去。沙弄族的三人都是马背上的高手,刘欢和夜啼两人常年随着太叔千落马背征战,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唯独长乐一人,在马上好一阵颠簸,沙地行马,不比平地,要么快如疾风、要么寸步难行。
此时眼见前方五人越跑越远,后面的营地也渐渐缩成一粒晶莹的火光,四周漆黑寂静,天上皓月银河,长乐满心的惆怅,被凉风打散,落成了满地的细沙。
营地上,篝火被一阵狂风打得扭扭捏捏,宇文魄和太叔千落坐在火边,两人都沉着脸,一个冷若寒冰,一个严肃沉稳,火光明在二人眼中,却仿佛被一团枷锁禁锢起来,丢进了更深的瞳孔里,让这气氛格外的诡异。
夕辕阿依从远处走了过来,她盯着太叔千落干净姣好的眉眼,眼睛里闪烁着天真的光彩。
“千落姐姐,你和宇文大人在聊什么呢?”夕辕阿依声音比人先到一步。
太叔千落抬眼一笑,而后恢复严肃:“我刚才在和宇文先生讨论西荒异兽徒增的原因,对了阿依,你父亲可有说过这件事?”
夕辕阿依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父亲对此时也十分头疼,今年这些异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增多了,这里还看不出来什么,在沙弄城周围,这些东西成群的聚拢,在我出城的时候,城外的异兽几乎都要将沙弄包围了。要不是我们有五行城墙保护,恐怕早就被这些异兽踏平了。”
“恩。”闻言,太叔千落对宇文魄介绍到:“沙弄城的五行石墙阵堪称神作,若非有沙弄族人带路,要穿过迷阵进入城内,可比穿过千军万马还难.”
宇文魄道:“略有耳闻.”
“别总说行军布阵打打杀杀的事了。”夕辕阿依眼珠一转,笑道:“公主姐姐的事情我早已耳融目染,如今我对宇文大人倒是很好奇,宇文大人,你倒是说点自己的事给我们听听?”夕辕阿依挤了挤眉眼,对太叔千落道:“你说呢公主姐姐.”
太叔千落笑笑,却不言语.
宇文魄却反问:“我有什么事让阿依姑娘好奇了?”
夕辕阿依想了想道:“比如,宇文大人以往的经历,或者……宇文大人总是冷冰冰的,我很好奇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哎呀,总之阿依都很好奇.”
宇文魄淡笑,随口道:“说出来,阿依姑娘就要失望了。”
夕辕阿依摇了摇头,太叔千落借机插了一句话:“宇文先生,那个小太监可是宫里安排给你的?”
言下之意,是问此人可是眼线。
宇文魄摇了摇头:“他和宫里的人没有什么牵扯。”
太叔千落有些惊讶:“哦,先生可肯定,他身手不差,又十分机敏,恐怕不简单呐?”
面对太叔千落的疑虑,宇文魄只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并为多说。
夕辕阿依此时伸长了脖子道:“对了,常喜和夜啼还有我那几个族人怎么都不见了。”
正说着,营地周围一只巡逻队中,有人急冲冲的朝孟熬跑了过去,孟熬和那人说了几句,又赶忙过来找太叔千落:“大公主,西北方向起了沙尘,往这边过来了。”
太叔千落和夕辕阿依都赶忙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太叔千落道:“传令下去!熄火列队!”
夕辕阿依上前几步看了看,只见前方原本浩瀚的星空此时被沙尘全部遮住了,风吹在脸上的力度很大,耳边响起一阵如同鼓声的轰鸣。
“公主姐姐!是魔鬼风!我们要赶快离开!否则都会被活埋的!”
太叔千落皱了皱眉,此刻手下人马已经全数列队,太叔千落感受了一下风向下令道:“将士们听令,田字方阵!上绳索,西南极行军!”
这个时候,柏腾骑着马从沙尘方向跑了过来:“阿依小姐!风从西面过来,很快!”他身后是夜啼、刘欢和两个沙弄族人,他们都快马扬鞭朝这边赶来,夜啼从马上下来跑到太叔千落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太叔千落听闻后,有些犹豫的看向宇文魄,道:“宇文先生,常喜不见了。”
沙尘和风暴中,长乐使劲的拽着马绳稳住重心,耳畔的巨响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压力从她的耳朵灌进了身体,脚下的流沙快速的变换流淌,让她仿佛置身在惊涛骇浪中,整个世界被黄沙掩埋,早已经分不清方向。她衣服里,头发里都迅速的灌满了沙砾,好不容易重重的提起了脚,却又一次被埋到了沙尘里。
突然,在狂风的呼啸中,烈马嘶鸣一声,被一波强劲的风浪打翻在地,长乐赶忙回头寻它,却已经睁不开眼睛,鼻子嘴巴里已经全是沙粒,如同掉入了激流涌动的泥潭,没有一丝一毫喘息的空隙。
疯狂灌入口鼻的沙尘比溺水更加难受,她的轻功在如此大的风中陷入劣势,更何况她已经分不清方向,要往哪边跑呢?
混乱中,她有一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大自然的神威让她显得渺小又无助,这是对造物者最原始最本能的恐惧。
“算了,赌一把。”她运气,想着既然跑不出去,干脆随风而上,说不定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刚要凌空随狂风而去,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将她带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四周的气流和疾风被人用真气分成了两半,狂沙、风暴被一个怀抱彻底隔绝在了外面,连同刚才肆意摆动的衣角,也平静的停歇下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不真切了。长乐慢慢抬起脸颊,上方宇文魄好看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而宇文魄闭着眼睛,正控制这自己的内力,保护着怀中的人。
“他救了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呼啸渐渐平息,周围的躁动逐渐安静下来,宇文魄周身、随着他强悍的真气肆意飞舞的发丝衣角也渐渐低垂,月色皎洁,星光重新洒满了绵延的沙丘。那些蜿蜒起伏、伪装得柔软温顺的渺小沙粒,在宇文魄深不可测的深瞳中闪着银光,那些肆虐暴怒的灰尘,都被他淡漠的气场掩盖过去,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除了眼前眼,巴巴望着他的脏兮兮的“沙人“。
宇文魄一把将怀中之人推开,嫌弃的拍了拍身上被她染脏的衣襟,只见长乐此时活像一尊泥人一样:脸上头上、衣服上和嘴里,全都是沙子,就连睫毛都是厚厚的黄色。她一边腾着沙,一边感激的抬头,被沙粒覆盖的五官极力的挤出了一抹感激的笑容,一开口,沙粒比声音率先喷了出来:“先生,还好你来了。”
宇文魄眼下哪里还有半分救人时专注的模样,不满的拍干净自己身上的沙尘,对自己救下的人毫不关心,自顾自的往前走开了。
长乐赶忙深一脚浅一脚的跟了上去,手在脸上胡乱的拍打着,发出飒飒的声响:“先生,你等等我,我衣服里全是沙子,重死了。”
“那就脱了。”
“先生,你是专程来救我的?”
“不是。”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刚才我连眼睛都睁不开。”
“……碰巧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