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平岗往西四十几里便是南朝边境西决关,至始,就是一望无垠的荒凉大漠。
天青无瑕,一朵朵营帐像是沙漠上散落的石子,排列在西决关赤红的城墙之外。一队快马出关入营,马上目光沉稳的女子尚未下马,便有人急匆匆从帳内赶来。来人一袭灰色盔甲,一张国字脸上尽是急切,此人乃太叔千落麾下一名猛将--孟熬.
他以到达太叔千落的马下,顾不上行礼就慌张道:“大公主,出事了。我们的粮草,被人下了毒。”
太叔千落急忙翻身下马,问:“怎么回事?”
孟熬愤恼跺足道:“我已经照你的吩咐安排所有粮草分发各营,可是九大营的粮草!都被分别投了毒!.”
太叔千落叫上宇文魄,一起随着孟熬到了最近的第一突击营堆放粮草的大帐之内,只见一袋袋粮草杂乱的散落在地,一副被人翻腾过的凌乱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太叔千落指着凌乱的大帐道.
孟熬道:“是刚才翻成这样的,为了找出有毒的大米。可是……哎呀……他娘的,这些米肉眼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啊,这……!”孟熬说不清,急得直跺脚。
太叔千落道:“怎么发现的?”
孟熬答:“我们来西决关扎营后,一直有兄弟莫名其妙暴毙,却一直没能找到原因。直到今天,突击营的士兵看到一只耗子吃了一粒大米即刻被毒死。才断定是米中有问题!”
太叔千落道:“大家吃一样的米,只有个别将士中毒?”
“是.”
“各个营地都有类似事件发生吗?”
“是的。”孟熬原本急切,在太叔千落的询问中却安心许多。
太叔千落蹲下身抓起一把米粒,又摊开放在宇文魄面前,宇文魄随手捏起几粒,想了想,道:“这些米派来时,是一袋袋封好的?”
孟熬曾经在滩阳驻地见过此人,知道太叔千落对其十分重视,便不敢怠慢,道:“是。”
宇文魄又问:“九大营各自运粮,是否只有各营将士,才知道自己的粮草放在哪一个营帐?”
孟熬肯定道:“是.”
宇文魄看向太叔千落,知道对方已经想到自己所想,便肯定的点了点头。
太叔千落皱眉,道:“那就难办了。”
孟熬不明所以,望着心照不宣的二人,太叔千落便与他解释:“之所以大家同吃一样的米饭,有人中毒有人无事,应该是这些大米原本不是全都有毒,只是掺杂了部分有毒的米粒在其中。”
宇文魄补充道:“这些粮草,应该是在派发来军中之前就已经被下了毒.”
孟熬道:“派发前,这怎么可能,粮草是我出发前亲自到滩阳粮仓去拉回来的,这……这......难道是......”
孟熬忌讳宇文魄在场,便没有说下去,但看太叔千落的表情,他就也明白过来,这些粮草从滩阳粮仓出来,就一直由他经受,这期间绝不会出问题,所以----他愤恨的握紧了拳头,而后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干脆全部下毒。”
太叔千落洒下手中的米粒,沉声道:“全部人都中毒,不就摆明是粮草的问题。如今,对方只是参了部分有毒的米粒混在粮草中,即使我们发现米有问题,要在这千万米粒中选出有毒的那些来做证据,如同大海捞针!”
孟熬恍然大悟,捶足顿胸道:“而且我们若不能找出哪一粒米有问题,所有米就都不能吃了!”
太叔千落冷冷道:“如果晚几日发现,等大军至于西荒大漠再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太叔千落又想了想,道:“徐副将呢?”
孟熬道:“一早去关内平堈粮仓借粮了,还未回来。”
太叔千落道:“平堈粮仓属于西决都护府管辖,都护府的都护金迁道是三叔的人。”
太叔千落心中暗想:既然三叔设计了这些,都护府那边也肯定早已安排妥当。就算借来粮草,保不齐又是这样参毒的米。
太叔千落下令:“徐良才回来后立刻让他来见我。”
就在帐内几人因粮草焦头烂额的同时,军营大帐前方空地,一群玫瑰军的士兵正围在一起看热闹。只见柏腾手上抓着一坨血淋淋的牛腱子,踏沙在他的指挥下又是踢腿又是跳跃,嘴里的口水掉了一地,在沙地上染出一坨一坨的印记。
夜啼抱着手站在人堆中,旁边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是突击营的营长刘欢。
“大哥。”虽然刘欢看起来比夜啼年长一些,但他和突击营的人都习惯这样称呼夜啼,因为夜啼曾经是玫瑰军突击营的第一任营长:“这宇文魄上前线,怎么还带个小太监来啊。”他扬头点了点人堆中那白白净净的人。
夜啼本来专心看着热闹,听刘欢语气里有些情绪,撇了一眼长乐道:“谁知道呢,没准儿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暗指长乐是谁派来的眼线。
刘欢有些诧异,道:“那找机会做了他?”
夜啼摇了摇头,他们的一切行动都要听从太叔千落的指示,虽然他也觉得这个太监碍事,但太叔千落不说,他们也不能擅做主张。
虽然不能杀他,但夜啼已经来了兴致,想要探一探这小太监的深浅,于是大叫一声:“小常子你过来!”
原本吵嚷的一群人,被夜啼一声大喊,喊得安静下来,柏腾也不耍马了,牵着踏沙往这边看来。长乐犹豫一会儿,有些纳闷的走上前去,却见夜啼也朝她走了几步,双手抱在胸前打量她一番道:“你可会武功?”
长乐见他一脸轻笑,料想他没安好心,思量后道:“略懂一些防身之术。”
夜啼笑道:“这样,你在这里和我比一场,让大家都看看你的伸手,也免得日后遇到麻烦,我们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要救你,还是你能自救。”
他说完看了看身后,一群将士嘻嘻笑笑,一副要看好戏的架势,弄得长乐有些气恼,她却还是推辞道:“不用了,我不会给大家添麻烦,若是真有什么,你们也不用救我。”太叔千落的贴身护卫——暗夜蝙蝠夜啼的身手可想而知,她可不想领教什么。谁知周围将士已经开始起哄,闹闹穰穰的要夜啼和她打一架,连几个异族人也抱起胳膊在旁边起哄,夜啼本就成心试探他,这下更是兴致高昂,笑盈盈的又上前两步,也不给长乐再多推辞,只一句:“小太监,当心了!”便运起真气准备出招。
“哈!”一声吼,夜啼身影一闪,如同羽化蝙蝠悄无声息却动作敏捷,长乐才不管他,顺势一跳抽身逃开,一溜烟闪出老远。夜啼和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这个小太监如此迅捷,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已经跑去了老远的地方,笑嘻嘻的看着这边。夜啼好奇起来,更加的紧追不放,长乐无奈被他追逐着穿梭在阵中人堆缝隙间,引起阵阵欢呼。
“好啊小太监!”夜啼吼道:“轻功不错啊?”
长乐心中也有一丝得意,自己别的不行,脚底抹油的功夫可是一流的,而且为了不太引人注目,自己现在还没有用上全力呢。夜啼眼下卯足了劲,可长乐的速度实在太快,身形时而上窜时而下跳,若是江湖上有个逃跑天下第一的排名,长乐排不到第一,也能得个并列。夜啼心里虽然苦闷——原本想戏耍对方,却被对方遛着绕圈子。但他也着实为长乐怀有这等绝技而惊讶了一把,紧追不放之下眼前却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眼看着长乐已经躲到那人身后,抓着对方的衣服凑出脸来对着那人道:“先生救我!”
宇文魄顺手一挥挡住了急急冲来的夜啼,皱眉道:“怎么了?”
长乐看着夜啼一脸着急,得意的笑了笑,对宇文魄说到:“夜啼非要和我比武,我哪里是他的对手!”
夜啼愁眉苦脸有些气恼道:“没有你这样的!一点也不像爷们儿。”
长乐苦笑一声道:“本就不是爷们儿。”
夜啼想了想也对,一时有些语塞。
此时起哄的将士也都聚了过来,太叔千落、孟傲和夕辕阿依也从一边走来,夕辕阿依笑盈盈的,道:“何止啊,我看常喜眉清目秀的,还真是像个姑娘呢,你反正做不了男人了,干脆穿上裙子做姑娘好了。”
夕辕阿依也是直肠子,口无遮拦,说完了还不忘自顾自的大笑一番。
太叔千落却道:“阿依,别乱说话。”
长乐见众人都在取笑,唯有太叔千落维护她,心里对对方的好感又多了不知多少。她道:“阿依姑娘真会开玩笑,只是太监本来就比较容易清秀一些。“
在场众人听长乐这样说,都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夕辕阿依盈盈的走到宇文魄面前,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宇文大人,藏了个女人在身边呢。”
太叔千落见夕辕阿依这样对宇文魄开玩笑,着实有些紧张,宇文魄性子清冷,该是不喜欢这样的玩闹吧。正这样想,太叔千落却发现宇文魄的目光中竟然闪过一丝笑意。
而夜啼又绕到长乐身边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贼贼笑道:“所以说嘛!你不和我比武,大家都拿你当娘们了!想找回面子,就打我吧!”
长乐干笑了两声,道:“算了吧夜啼,我可不是你的对手。“
“好了。”太叔千落沉着脸打断众人:“我们还有正事,各自归营!”
玫瑰军不愧是南国数一数二的精锐部队,方才还满场嬉笑,太叔千落一声令下立马就安静下来,脚步带着沙粒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聚众的士兵很快的就全部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