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最后一日的清晨,朝都城下了一场秋雨,从里到外将整个繁闹的都城冲刷得淋漓尽致。不知是否能洗净铅华,也不知能否冲淡这九月在都城中过眼的人间百态。倒是眼下,朝都城的石板街道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青色的石板上水滴纷扬,路上一把把油纸伞如同雨中绽放的绢花,将这场秋雨点缀得曳曳生姿。
西太平街茗色茶楼二楼的窗户边,一个白净的少年依窗而立,放眼远眺,能看见不远处皇城的墙角在雨中任然巍峨。少年手上拿着一个青白瓷的小瓶子,反复摸索着,似有眷恋。
“剪不断本是一双,如今却只有你一个了。”她喃喃自语,尽管身着男装,但眼中的柔情,却流露着她满腹的女儿心事:“寄回楼中的帖子里,询问了几次无忌的情况,但都没有得到回应。也不知他和沈良觉可有找到了姬三娘。”也许皇城内连番的命案让她被这不祥的气场沉浸,她总觉得心神不宁。
她忍不住扯开了手中青白瓷瓶的塞子,想看看里面独活于世的这只剪不断可还安好。霎时,一只淡蓝色的虫子从瓶口冒出了头,探索片刻之后一扬翅膀,冒着碎碎的雨点飞了出去。
今日不早朝,朝都王爷府里,翁申给太叔毅准备了茶点。走进太叔毅的卧房时,一阵极强的暖流从内烘了出来,太叔毅的床边放着一个巨大的青铜火炉,里面的北洋木已经被烧成了黑炭,但任然有火星在炉内闪烁。太叔毅盘腿坐在床边,正对着火炉,他周身有白气环绕,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镇魂玉在修复他的身体,让他常年如一日,永不衰败。而这过程中的巨大森冷,被北阳木的阳气驱赶着,让他舒服了许多。翁申合上房门,不一会儿,随着太叔毅睁开眼睛,他周身的白气的消失,太叔毅缓缓的下床来,满脸的神清气爽。
“王爷,今日起得晚些,人也要精神许多。”翁申将早点放在桌上,然后去为太叔毅更衣。靠近火炉的地方热得让人冒汗,翁申却已经习惯了。
“叶赫安顿好了吗?”太叔毅一边伸直手臂穿上衣服,一边问到。
翁申点头道:“他知道王爷太多事情,如今是绝对不会泄露出去了。”
叶赫昨夜断了右手,他本是太叔毅的贴身护卫,如今右手没了,当然也不能在继续保护太叔毅了。翁申简单的一句“不会泄露”,已经表明了他的状态——凡是知道太叔毅秘密却不能被他所用的人,都会是这个下场。不过对叶赫来说,太叔毅是很仁慈了,眼耳舌没了,却留了他的命,还有人服侍他终老,已经很幸运了。连翁申自己,若是要离开太叔毅,能不能得到如此的幸运还不好说。毕竟翁申知道的,比叶赫多太多了。所以翁申别无选择,除了忠臣到死,没有第二条路。
“王爷,锦城苏家的绣工就是好,一条锦鲤绣的像要游出来似得。”他今日替太叔毅准备的是一件淡蓝色绢丝外衣,绣上荷塘锦鲤,飘逸灵动栩栩如生,正衬得太叔毅表面上那副温润的气质。
太叔毅穿好衣服,在桌旁坐下用起早膳,翁申则在床边替他整理被褥。太叔毅常年都是打着坐睡觉的,所以被褥其实很整齐。
“这是今早我差人去玉味轩买的点心,王爷有一多时没用过他家的东西了,我揣摩着,您该想这口了。”瑞安整理床榻的空隙,对太叔毅说到。
太叔毅专心用着早点,倒是没有接话。
“对了王爷,今日去玉味轩还带回来一条有趣的消息。”翁昇道:“最近玉味轩,每日开笼的第一份点心,都会给皇城那边送去。前段时间宫中倒是有过消息,说宇文大人那边每早都有宫人传送宫外的点心,我当时并未在意,所以没有派人细查。今日才知道,那点心来自玉味轩。”
太叔毅瞧了一眼自己夹着的八珍糕,晶莹的皮面软糯适中,八珍的香气清甜自然:“这玉味轩的点心确实美味,一个受宠的武术先生,刁钻一些也是可以理解。”
翁昇点点头,走到太叔毅身后又道:“可是我还是细查了此事,结果发现宇文大人他根本没去过玉味轩,这点心是个把月前才开始往宫里送的,有人给了重金要玉味轩每日履行,但这个人的身份玉味轩那边也不知道。不过开始那几日,大公主正好在朝都。我派人往那边去查,结果真是大公主那边安排的。”
“哦?”太叔毅抿了抿嘴,用竹筷点了点面前的点心:“千落对这个武术先生倒是上心。”
翁昇道:“这位宇文大人武功深不可测,大公主如今羽翼渐丰,若是此人为她所用,恐怕后患无穷。”
太叔毅却摇了摇头:“若真是为她所用,她就犯不着送点心讨好了。这宇文魄到真是能耐,皇兄宠他就算了,连千落也这么看中他。”
用完膳后,太叔毅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扶着茶杯把玩,翁申见状,才上前说道今日要禀他的一件事情:“王爷,昨夜东海之滨我军和蓑族的军队发生了冲突,二殿下亲自带兵与其交涉,大获全胜。”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翁申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担忧,他道:“王爷,最近二殿下在军中声望越来越高了,老奴觉得,是否要早些防备?”
太叔毅却轻松的笑了笑,道:“干将那人做事冲动莽撞而且心无城府,成不了大事。他在宫中几次冲撞我时,我就知道这个侄子对我毫无威胁。”他此时却目光一聚:“比起她那个大姐,他实在差了太多。可惜,若千落是个男儿……”太叔毅眼神中透出一抹杀气——如今太叔千落羽翼丰满,心性城府都在几个皇子之上,最要紧是她手下的玫瑰军,虽然只有区区五千人,但这五千人个个精锐,比之自己的影子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这群人对千落忠心耿耿,他自己几次想伸手都被挡在了外面,让人想不重视都难。
翁昇见太叔毅又陷入沉思,便不再多话打扰,此时屋外下了一整夜的雨总算停了,房前传来几声鸟叫,看来是先前被雨水困住,如今一放晴就再也按耐不住了。
这鸟真是自由啊。
朝都城西郊有一片矿场,是朝都富商玉睚词的产业。早到了开工的时间,工人们都已经进矿做工,矿场旁边工人居住的棚屋里一片寂静。棚屋的茅草顶被清晨的雨水浇透,不停的往下滴水,泥地上被人砌上了细石子,水滴就沿着石子间的缝隙沁了进去。一只贝壳色泽的淡蓝色虫子从东边飞了过来,它忽闪着翅膀,飞得很快,像极了一抹萤光闪过。
它钻进一间屋内,这屋子与其他棚屋不同,它搭建在靠后的一侧,外面有一圈小栅栏围住,这是工头孟良的房间,棚屋里也很宽敞,还被木板隔成了外堂和里屋。那虫子自窗户缝隙飞来就未停下,直直飞到里屋内去。此时里屋床榻边上,一个女子依靠着窗沿呆坐,她似也刚刚进屋不久,身上还沾着雨水,但一双鞋子却是干的,没有在地上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她坐了一会儿,脸色时好时坏,此时见一只虫子朝自己飞来,她也从自己的思绪抽脱。嘴里喃喃到:“孟郎,你我的情义,恐怕难圆了。他们只怕早已经知道你的存在,哎......”说罢,她似下了什么决心,重重的起身,然后也不走外屋,直接推开里屋的窗户,一纵身跳了出去。
刚一出来,她便感觉到自己身后一双灼灼的眼睛,回头一看,一双铜铃大眼愤怒的瞪着自己。她当下是愣了愣,片刻后却笑了起来:“常喜公公好本事,竟然能找到这里。”
男装的长乐站在茅屋顶上,茅草蓬松,她却只轻轻站在草身上:“冉儿,你还活着。”
整个皇城的人都以为昨天巨蟒吞下的就是冉儿,连太叔毅也没多想。但眼下这个女子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她虽然换上一身布衣,卸下了宫内时的淡妆,但长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冉儿却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冉儿?我可不是冉儿。”
长乐此时怒极了,从房顶上跳下来,与冉儿对视,一双眼睛里的怒火似要扑了出来:“那你是谁?不管你是谁,环鸢之死,一定和你有关吧?到底为什么?你们不是情同姐妹吗,为什么要杀她?”
长乐步步逼近,冉儿却不退一步,听长乐说到环鸢时,她脸色微有动容:“你真想知道?”
长乐咬了咬牙,虽然暂时不得真相,但她却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冉儿似松了口气,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瞧你轻功不错,应该跟得上我吧。”
说罢,她翩然一转身,朝身后林子里去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棚屋老远,才在一块空地上停下。方才这段路程,长乐已经看出冉儿身手定在自己之上,所以她不动声色的站远了几步。
二人停下后,一时都未开口。冉儿驻步四顾,似在欣赏风景,而长乐则仔细盯着冉儿,眼神中有气愤也有警惕。
最后还是长乐先开口:“你说吧,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冉儿低下四顾的眼眸看着长乐,却反问:“你问我是为何?常喜公公,你又是为何?你是什么人,你又为何会在此,为何会关心我的事?你难道不是多管闲事吗?”
长乐一时哑然。
“既然大家都没有坦诚示人,你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何尝不是呢,长乐自己也是接下任务才会找到环鸢,最后她死了,这件任务其实也当了结。可她还是愤怒,她知道环鸢的死和自己的插手,都是被人布了局,所以她的确是多管了一次闲事。
冉儿似是看出长乐的心思,道:“如果不是你出现,那个傻丫头也不会这么快死”冉儿突然转变了态度,整个人似在请求:“可现在一切都晚了,你别再过问此时,就当我是死了,不可以吗,为什么要追到这里来!?”
长乐略有摇摆,她也明白,此时不插手是明智的,既然是布局,她理应脱身。但她还在犹豫,冉儿的态度又变了,许是她内心的纠结影响,冉儿此时的情绪很不稳定:“也罢,就算你肯离开,我也不能让你带着这个疑惑回去复命。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长乐听她所言,竟然感觉到对方分明对自己动了杀念,但她也没有急着脱身,既然说到了,没理由不搞清楚:“环鸢是你杀的?”
冉儿笑了笑:“是,也不是。”
长乐道:“这是何意?”
冉儿道:“你所说的那个人是我杀的,但她不是环鸢。”
她顿了顿,又道:“我才是环鸢,而她,是冉儿。不过既然你能找到此处,想必也已经猜到这一点。”她似乎难于承认,语调略微有些迟缓。
长乐到不太惊讶,她早已嗅出这件事情中的阴谋气息,眼下只是皱了皱眉。听冉儿——不,是环鸢,继续说到:“我们入宫的时候,我与她交换了身份。那个傻丫头,还以为这只是我和她亲近的玩笑。从那时起,在宫里对所有人而言,她就是环鸢,而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家中的女儿,冉儿。”
环鸢等长乐理了理,才又说道:“我为了彻底隐藏身份,甚至杀了那丫头的家人,这样一来,除了我和她就无人知道我们调换身份的事情。我之所以这么做,等的就是这一天,我这些日子传递的消息越来越少,他们总算忍不住了,派你来找我。当我知道你的目的之后,当晚我就杀了环鸢,让你以为我被走火入魔的金铃咬死了。然后又找来一具尸体装成冉儿,如此我就可以顺利出宫,不会引起两边人的怀疑。”
“那边的人?”长乐越听越糊涂了,环鸢是否误会了什么?长乐想了想道:“传递消息?你……是奸细?”
望着长乐惊讶的表情,环鸢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长乐忍不住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环鸢皱起眉,道:“你不是那边派来的人?”
长乐有些气结,她道:“你什么也没搞清楚,仅是因我的出现就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觉得你太荒谬了吗!”
环鸢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了,似乎只是要找个人将自己的精心计划说出来,对于长乐的反应,她不置可否的一笑:“看来你还是个新人,我也奇怪。他们怎么会派你来?”没错,按他们的作风,派一个毫不知情的人来也是合理的,环鸢这样推测着,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但这个笑刚刚露出来,环鸢却突然神色大变,她好像全身上下每一寸筋骨都戒备了起来。就连什么也没发现的长乐也被她所感染,觉得四周一片危机,暂时停止了和环鸢的争论。
而过了许久,有一个声音悠悠的从林子里传来:“鸢儿啊鸢儿,你真是可笑可爱啊。”
环鸢此刻听见这个声音,脸色顿时一阵青白,而下一刻,一个黑压压的东西从树上直直的掉了下来,嘭的一声闷响恰好落在环鸢跟前。长乐还未看清那是什么,却见环鸢已经扑了上去,声嘶力竭的喊出两个字:“孟郎!”
是一具尸体,一个男子冷冰冰的躺在地上,嘴角好挂着血迹。环鸢扑在他身上,不停摇晃着他:“孟良你起来,孟良!”
“啪啪啪。”一阵拍手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即一个男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梳着高高的发髻,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脸上是戏虐的笑意:“感人啊,鸢儿,没想到你也有这样柔情的一面。”
环鸢应声抬头,原本那双平静的眼睛里已经满是猩红的血丝,几乎是咬着呀道出几个字:“武!司!阴!”
被她叫到的男人做出一个可惜的表情:“鸢儿,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就是为了这个人背叛主人,早知如此,当初你和他好上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他。如今还弄得你亲手杀了自己最好的伙伴。听说金铃被太叔毅的手下砍成两半了,若不是你事先重伤了金玲,那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它的对手,你好狠的心啊,鸢儿,你可是在它的肚子里长大的。”
环鸢想到了那条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铜皮巨蟒,眼中悲恸无限,但她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是一双眼睛已经通红,一双手紧紧的抓着那个男人的尸体,身体不住的颤抖:“我对不起金铃,但它活着一天,我就永远逃不出蛇女的命运,我只能这么做。”
武司阴停下了笑意:“为什么要摆脱蛇女的命运,这难道不好吗?主人马上就能带给你新的命运,那时候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怎么这么傻呢?”
“呵。”环鸢鄙夷的看了一眼武思阴,冷嘲道:“思阴童子,就像你的命运一样,你永远也不可能懂得这份男女之爱。”[武思阴练的魔功,让他没有痛觉,身体坚硬如同钢铁,但心也如顽石,没有一丝感情。]
“你!”环鸢戳到武思阴的软肋,他愤恼的向前迈出一大步,这一步可不得了,长乐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他就已经猛的到了环鸢身侧。——好厉害的武功,他不是轻功了得,而是武功登峰造极才能达到的速度。长乐当下暗叫不好,这等高手面前,自己堪比蝼蚁。她得赶快离开才好。
眼下武思阴已经走到环鸢身旁,他自信没有铜皮巨蟒在侧,环鸢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但就在武思阴以为她已经放弃抵抗之时,环鸢突然朝着武思阴的要害挥了一掌。武思阴纵然闪躲及时,但还是被掌气打到。但他却丝毫不痛似得,哈哈大笑一声:“鸢儿,你这样执迷不悟,我也就不再念及旧情了。”
环鸢方才一掌起码有敲山震石之力,就算对方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毫无痛感,她不由盯着武思****他把我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怪物,你还这么忠心耿耿,武思阴,你真可悲啊。”
“呵,鸢儿,真正可悲的,是这位孟兄啊,他连死的时候还念着你的名字,他在死的时候还想着救你出宫,可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爱的是一个多血腥的女人。”
话落,他一记重踏,飞身朝环鸢攻去,气势如山崩地裂。环鸢巧让一步避其锐气,而后单脚点地形态如同蛇摆头朝前压下,两脚并合、身躯变换身形如同一条无骨蟒蛇,扭动之间已经将武思阴的活动范围限制在自己攻击范围内。但武思阴丝毫没有在乎自己被她缠住,反而更加频繁的攻击,二人扭打之快,如同合为一体。
“好啊,我本以为没有金铃相助,你会不堪一击。”武思阴知道环鸢想用蛇形迷踪术缠住自己,在乘乱攻击自己要害。但他所练的“玉童身”早已将自己的皮肤练就成铜皮铁骨,任由环鸢几次猛击,竟然毫不觉痛。他当下不由得意:“鸢儿,你再这样挠痒痒,我就要笑了!”随着自己话落,他猛地一掌从天而降,原本此时环鸢不停在近身处变换,他这一掌若没打到环鸢,就怕是要落到自己身上。但他丝毫没在犹豫,只放肆一掌朝下拍去。这环鸢却早就被仇恨冲昏,哪里肯躲,也迎着他那一掌下,朝其要害击去。但听“砰”的一声巨响。武思阴的一掌稳稳的落在环鸢的右上肩,而环鸢的嘴里含着一口鲜血,却不是她自己的!
武思阴难以置信的盯着环鸢:“你!怎么会!”他的脖子正中,赫然被环鸢撕咬下来一大块肌肉,项上的血脉顿时破裂喷涌,武思阴也好生强悍,竟然不去管那伤口,只吃惊的盯着环鸢:“你怎么可能,莫非你……已经练成了蛇丹!?”
环鸢此时“唾”一口吐掉了口中的血肉,脸上的血迹让她顿显狰狞,她恶狠狠的盯着武思阴,没有回答他,而是猛地俯冲一步,再次朝武思阴逼近。武思阴却古怪的笑了笑,撤后一步纵身而去,最后留下一句话:“鸢儿,你已练成蛇丹,没有主人相助,日后反噬的痛苦也足以让你回心转意了!哈哈哈!”
等武思阴走远,环鸢又吐出一大口血,这次是她自己体内涌出。但她却丝毫不在乎。她走向孟良的尸体,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从未像今天这样脆弱单薄过,他苍白的脸和紧紧闭上的眼睛,仿佛一道永远也打不开的门,将环鸢永远的隔绝在了外面。
“孟郎。”环鸢坐在孟良身边,扶着他的身体躺了下来。此时乌云消散天色渐朗,但这一切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从今往后,对这个女子来说,一切仿佛回到了那些年在蛇腹中度过的日子:孤独、绝望、充斥着腥臭。
她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出口,哪怕不能和孟良厮守,但只要他活着,自己也就活着……
只是最后环鸢和长乐都不知道,寄楼贴去栖凤楼的人,正是一心想带环鸢脱离苦海的孟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