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朝都刑部验尸房,白布覆盖着一具女子的尸体,长乐站在尸体旁,环鸢的头却不知怎的不见了,微弱的火光下,尸体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青白色,尸体的脚踝上还有两个明显的血窟窿,那血窟窿很深,血已经凝固了,周围的皮肤发黑,她昨夜没来得及细看,也不知道这个血窟窿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但环鸢的头却已经不见了。
长乐抱着手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白布,沾了一块脚上有些发黑的血块包裹收好,盖上白布,推开窗户跳了出去。窗外,刑部的院子空荡荡的,几颗大大的槐树张牙舞爪十分骇人。从验尸房出来是刑部后院,夜深人静,加上长乐脑子里想着事情,所以并未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影。
“咳咳。”黑暗中,那人故意发出的动静让长乐心惊肉跳,她反应之后却是头也没回,猛地就蹿上了围墙,拔腿运气就要逃走。可在屋檐上凌风踏月跑了几步,她却真正开始慌乱起来,对自己轻功向来自信的长乐,如今竟然遇到了对手,还是一个大吼大叫的对手!
若是有睡得晚的朝都百姓恰好在这条街上开窗看天,也许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那屋顶之上似乎有一黑一灰两个人影的在房顶上迅速的划过。而在那稍纵即逝的人影之后,会有一个男人激动的大叫声凭空传来:
“站住!!!你小子怎么跑得这么快!给我站住!!”
“站住!你到底是何方妖孽!敢在你魏爷爷腿下动土!!”
两条虚影在月下瓦楞上几乎是跑了大半个朝都城,长乐终于坚持不住,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那追赶之人也是佝偻着背大口大口的喘气,嘴上却一刻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奶奶的......老子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能......跑的,......小子你,不错啊。”
长乐心中暗自叫苦,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到:“彼此......彼此......”
二人分别调理着呼吸,只见那男人一袭灰色布衣,已经站直了身子恢复了气息,道:“这么晚了,你在刑部后院儿鬼鬼祟祟做什么!?”
长乐也直起身,却任然有些微微喘气,眼看自己逃不掉,只好与他周旋周旋:“大半夜的,你又在哪儿做什么?”
“嘿!?”那人拎起嗓门,道:“我堂堂朝都第一名捕,走到哪里当然都是说得过去的!”
“朝都第一名捕?”
眼前之人贼眉鼠眼样貌猥琐,哪里有半点捕快样子:“你该不会说自己是魏兰香吧?”
那人细长眼睛一瞪,扬了扬头道:“还算你有点见识!”
长乐本不相信,但联想自己所了解到的魏兰香一身轻功十分了得,倒是和眼前之人吻合。
魏兰香目光一扫,将长乐仔细打量一圈道:“你小子是何来头?江湖上轻功能比得上我得可搬着手指头也数得清楚。”
长乐借此机会岔开话题道:“,魏捕头的轻功却是卓越,我看你的步法甚是微妙,不知是哪套轻功功法?”
“这个嘛,稍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你在刑部做什么?”魏兰香却没有被长乐绕住,两眼盯着长乐,似乎是看出长乐的鬼主意,补充道:“你不说也行,反正我追不上你你也跑不掉,我就这么跟着你,看看你能往哪儿去。”
“……”长乐心里暗骂,怎么遇到这么个无赖,她随口到:“我刚抵达朝都,还不熟悉,难不成魏捕头还以为什么人会到刑部去偷东西吗?”
魏兰香眼睛又转了一圈,他见对方轻功了得,不知她武功如何,所以不敢轻易动手。刑部的人他都认识,除了一个新来的江务使宇文魄他尚未见过——而且听说那人今日刚从摊羊回来,莫非就是眼前这个小白脸?
“宇文魄?”魏兰香试探性的叫了叫,那声音很小,很微妙,若是脑子里没有这三个字的人,是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的。
“恩?”长乐依稀听到了对方再叫宇文魄,皱了皱眉,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而就在此时,原本被夜色笼罩的朝都城东边的一处宅院上方突然窜出了呲呲的火光,很快那火光越窜越高,熊熊的烈火照亮了长长的街道,天空瞬间变成了火红的一片。
二人原本各自戒备,此时被火光一点,却像是达成默契一般,同时跨步腾风朝着火光之处而去。熊熊的烈火疯狂的四处乱窜,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一些拿着自家的水桶水瓢出来救火,可那火胃口大得很,将那些救火之水全部吞进了肚子里。
“是王宗宪王大人的府邸。”魏兰香站在房顶上,细尖的眼角发出一股狠辣:“听说白天上朝王大人大胆直言得罪了三王爷,没想到……”
话音刚落,突然身旁之人嗖的一声窜进了火海之中,魏兰香站在原地一边摇头,口中一边说到:“哎,没用的,火这么大,能救几个呢。”嘴上这样说着,可下一秒他也已经腾空飞起,化为一道长箭射入了被火光笼罩的王宗宪府邸。
裂火焚天,走过的地方都被它碾成了灰烬。本来准备在天明参王宗宪一本的大臣们也都消停了,他们知道,那个人甚至不给他们溜须拍马的机会。他要亲手告诉朝野内外所有的人,无需任何人拥护,却不许任何人反对!因为和他作对,下场便是这一地的灰烬!
摊羊大公主府邸一间密室之中,黑袍佝偻的老者把一塌厚厚的书信放在书桌上,又端来杯热茶放在书桌一边,他的动作很轻,脚步很慢,生怕打扰了正在读阅书信的女子——她是南国大公主,太叔千落。此时她眉头深锁的服伏在书桌上,不时紧蹙眉头提笔书写。
“阁老。”太叔千落突然开口,眉头紧蹙:“三皇叔的势利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专横跋扈,我该如何是好。”
“公主。”被称作阁老的老者恭敬的站在一边,声音苍老沙哑:“物极必反,这是自然法则。”
太叔千落冷笑道:“我怎么会有如此冷血无情的叔叔。”
老者和气道:“王大人刚直不阿却执拗急躁毫无城府,能走到今天已属好运,牺牲是难免的。我们虽然早已得到消息,但眼下若是出手救他,只会将我们暴露在敌人面前,所以我们必须蛰伏。”
“难道就一直任由奸臣当道!看着一个又一个忠臣被害?”太叔千落愤然握拳。
老者叹息道:“公主,忠臣,也需要城府谋算,否则即使到了关键时候,只怕也会为其所累。”
此时太叔千落又沉寂下来陷入思考,室中密不透风,十分安静,烛火孜孜的窜着火苗,女子背后巨大的阴影随之妖娆扭曲,压抑可怕。
太叔千落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女子,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心狠,可是面对忠烈之死,她还是不能平静,她提起笔,在娟纸上写下几行字:
自正三十载,却难报君恩。
堪得明月剑,悬颅于青天!
这是王宪宗身前写的一首诗,他为人刚直不阿,口直心快,得罪的权贵不再少数。如今的结局,他自己恐怕也早已料到。
最后一个字沉沉落下,墨迹沁透娟纸,化成一朵黑色的花。
“夜啼那边有消息吗?”
老者摇摇头:“姬三娘金蝉脱壳下落不明,我们和三王爷的人都在找她,暂时没有动静。”
太叔千落又想了想:“宇文先生可安然回宫?”
老者点点头。
太叔千落再问:“阁老觉得,此人会为我们所用吗?”
老者道:“不论他能否为我们所用,至少可以肯定他不是三王爷的人,此人心思城府都极高,武功又深不可测,不管将他放在谁的对面,与他做对的人都不会好受。”
“阁老是说……”
“他是不是为我们所用不重要,只要让三王爷觉得他是为我们所用就够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