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澈醒来感觉自己好多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轻叹一声,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一名光荣的丐帮弟子。
麻烦的是,他对这个叫做二狍儿的过往竟然没有多少印象,虽然脑中有些零碎的画面,但一时间却还理不出头绪来。
“二狍儿,你这身手,以后在丐帮一定能有一番大成就。”赖子见识过二狍儿的身手后,此时满脸堆笑,“以你的身手,已经可以算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了!”
李澈只想问赖子你还要不要脸了,虽然李澈并不否认自己手底下还有些功夫,但是三两下击倒几个废柴就算是顶尖高手,他实在不知道赖子又是如何定位自身了,我李澈是顶尖高手,你们这几个废柴难道还是一流高手不成?
“在丐帮能有一番大成就?”目下对一切还是极其陌生的李澈放低姿态请教:“那会是什么?”
“还是乞丐!”赖子的回答差点让李澈再一次出手,“不过说不定可以成为天水城的老大!”
李澈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问道:“既然是丐帮,咱们是不是也有什么分舵?对了,丐帮的帮主总不会是姓乔吧?还是姓郭?”
赖子还没张口,边上一人已经抢着道:“咱们是西北分舵之一的翼火分舵下面的一个分支!”此人也不理会赖子投来的恼怒目光,只希望能给李澈一个好印象:“帮主不姓乔,也不姓郭,好像好像姓尹!”
“那你们可知道打狗棒?”李澈来了一丝兴趣,“降龙十八掌应该听说过吧?”
几名乞丐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显然对李澈所说的茫然不解。
“打狗棒难道不是丐帮的镇帮之宝?”李澈道:“你们没瞧见帮主手里的打狗棒?”
“尹帮主?”赖子忙道:“咱们只是小县城的分支,隶属于翼火分舵下面,连舵主都不曾见过,哪里见过帮主?而且我听人说,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这些人可没有机会见着。”
李澈更加不开心,成为丐帮弟子倒也罢了,可是照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丐帮中最低下的草根阶层。
乞丐本就是社会底层,这下子倒好,自己成了底层中的底层。
一直在边上没吭声的老乞头此时终于靠近过来,手中多了一只小袋子,递给李澈:“二狍儿,这是那只玉佩换来的换来的银钱,看病抓药用得差不多了,还剩下这些,你先收好。”
其他几人此时对老乞头不敢怠慢,都闪开了空隙。
李澈奇道:“玉佩?”
老乞头显然知道李澈脑子此时有些模糊,解释道:“你昏睡的时候,清姑娘来看过你,见你身患重病,留下了一只玉佩。我瞧那玉佩对她似乎很重要,不过为了救你,她还是拿了出来,我没有其他好法子,也只能先收下来。咱们没有银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看着你已经撑不下去,几天前小清姑娘半夜来到这里,哭了半夜,后来拿了玉佩出来,让我换成银钱给你瞧病。要不是那只玉佩,你现在只怕已经死了。”
“清姑娘?”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李澈脑中竟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感觉,后脑勺隐隐作疼,在脑中竟然出现一个模糊的印象来,那模糊印象是个十多岁的清秀姑娘,脑子此时发涨,抬手捧住两边的太阳穴。
该死的潜意识记忆又开始发作了。
老乞头察觉到李澈的异样,不禁皱起眉头,叹道:“你大病刚好,要不要不再歇一歇?别人你都可以忘了,可是清姑娘,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只怕也活不过来。”
哪知老乞头话音刚落,李澈竟晕倒了。
冥冥之中或有天意,李澈晕倒后,做个了很长很长的梦---距离玉门关不远的龙门镇长街上,无数的行人、商旅和货摊把本来很宽敞的街道挤塞的满满当当。
宽袍大袖的士人,翻领窄袖的胡人,短褐布衫的平民,行走其间,热闹非凡。
道路两旁,有那披着肩布,戴着耳环的西域人用蹩脚的大唐话高声兜售着他的檀香,有那来自突厥的昆仑儿赤足走在街上,叫卖着用芦荟制成的止痛膏,有人则不停地夸耀着他的丁香片可以叫人口气如何的清新。
还有那身穿小袖袍、头戴花皮帽的波斯人,贩卖着用来化妆的波斯枣和做香水用的番红花粉。当然,
地摊上更是少不了那甚受唐人欢迎的调味品:黑胡椒和浓芥茉。
就连叫卖开心果仁的商贩都推着小车,扯开大嗓门,一路把开心果仁可以让男人补肾壮阳、女人舒坦开心的功效吼得气壮山河,一时间吸引妇人无数:谁不想自己的男人是个昂藏伟丈夫呢,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床上。
道路两旁货摊之后,各有一条清澈的小河。石制的、木制的小桥凌驾于小河之上,踏着小桥过了河,
河岸上遍植胡杨,胡杨树后就是一家家酒肆,挥之不去的酒香从那里边飘出来,汇入到大街上这副繁华的画面中去。
可是活生生的繁华世界,终究比不得书上画上的世界。书上画上,你可以抹去你不需要的一切,而现实的世界中就不可以,任何时候穷人还是有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此刻正光着脚丫,拼命地奔跑着,
后面追着两个气势汹汹的壮年汉子。
小乞儿逃进一条小巷,终于力竭,被两个壮汉追上,一顿拳打脚踢之下,小乞儿抱着头,好象一只小狗似的蜷缩着,被一脚一脚地踢飞起来,既不讨饶,也不呼痛,直到被人,一脚踢飞到小巷边上的水沟里,才闷哼一声,昏厥过去。
两个壮汉放下袖子走开了,嘴里骂骂咧咧地道:“臭乞索儿,竟敢偷东西吃,再让老子抓着,生生打杀了你!”
路上行人如织,却没有人理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破旧裙衫的妇人牵着一个小女孩从幽仄狭长的小巷中踽踽而来,小女孩看见了倒卧在溪边的乞儿,她站住脚步,和母亲之间似乎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小女孩获得了胜利,她提着破旧的小裙子,飞快地跑到小溪边。
小女孩蹲下来看了看昏厥的男孩,然后从母亲手里接过一个破瓦罐,小心地喂他吃粥,小乞儿明显是饿坏了,尽管在昏迷当中,可当那米粥喂到嘴边,还是下意识地、飞快地做起了吞咽的动作。
小乞儿悠悠醒来。当他张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上顿时传来一阵胀痛的感觉,他的一只眼睛被打得发青,肿胀的已经只剩下一条缝隙,在一阵天晕地转之后,他微微张开的眼神定在眼前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六七岁年纪,瘦巴巴、脏兮兮的一张小脸,乱糟糟的头发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只有一双眉毛又黑又浓,这样一双眉毛若是长在男孩子身上,一定会显得英气勃勃,而长在女孩身上似乎就嫌太浓了一些。
小女孩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短襦,肩头处已经开了线,隐隐地露出一抹肌肤,她的下身是一条及胸的竹叶裙,她此刻正蹲在小乞儿面前,于是,裙子的破洞里就露出两个光溜溜的膝盖来。
小乞儿很快就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没有道谢,只是怔怔地看着小女孩,小女孩咧开嘴向他笑,大概是正在换牙的缘故,她嘴里的牙齿不全,看起来丑丑的样子。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馍,小心地掰成两半,比了比,放了大的一半在小乞儿怀里,又向他咧嘴一笑,便提着罐子站起来,妇人走过来牵起了她的小手,漠然地看了男孩一眼,母女俩便沿着幽深狭窄的小巷走开了。
小乞儿艰难地爬起来,浑身的骨头一阵酸疼。他扯了扯如丝如缕的破衣衫,茫然地左右看看,便下意识地跟在那对母女后面走去。
女孩牵着母亲的手,不时的回头看,辍在她们不远处的这个男孩看来比她们母女的处境更为困难,破烂的衣衫只能勉强蔽体,豁开的衣领处露出嶙峋的锁骨,他的脸颊瘦削枯黄,脸上淤青肿胀,新伤叠着旧伤。女孩又向他咧嘴一笑。
渐渐的,道路越来越偏僻,一座围墙半倒的破庙出现在前面。
妇人牵着小女孩走进破庙,小乞儿在破庙外站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
破庙里不只一个乞丐,一个老乞丐坐在阳光下,脱了身上的破袄,露出一身皮包骨的身子,正在那儿抓着蚤子,另一个乞丐壮一些,躺在一堆柴草上,翘着二郎腿哼哼唧唧地唱着歌。
妇人带着小女孩在漏顶的破庙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女孩开始吃东西,妇人则抓过一捧柔韧的野草,
开始编织什么东西。
小乞儿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有些戒备地打量着庙里的一切,但他依旧固执地向那对母女靠过去。他很少受到善意的对待,小女孩对他的善意让他感到非常亲切,无依无靠的他,本能地想要接近他感到亲切的东西。
小女孩用缺了两颗大门牙的嘴巴费劲地啃着馍,啃了好半晌,直到口水泯了泯馍,这才吃力地咬下一口,她开心地咽下馍,看看男孩,细声细气地问道:“我叫濯清,我娘喊我小清。你叫什么呀。”
小乞儿似乎有些茫然,半晌,一抹辛酸攸然闪过眸子,他轻轻答道:“我……叫二狍儿。你叫我狍子吧”
“狍子,你坐下!”小清拍拍身旁的稻草,狍子看了看,在她身旁轻轻坐下。
小清咬着馍,歪着头看他,小声问道:“你怎么被人打成这样儿呀?”
狍子答道:“因为我偷了他们东西吃。”
“哦!这可不好,讨饭吃就行了呀,总会碰到善心人的。”狍子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道:“乞讨,我做不来,我……伸不出手……”
小清的两颗大门牙都掉了,那馍馍也不知放了几天,干硬得像石头一样,啃了半天,啃得湿漉漉的全是口水,还没啃下一块来。听到狍子的话,她放弃继续啃馍的努力,惊诧地张大嘴巴,问道:“怎么会呢?难道偷东西就不丢人么?”
狍子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我不知道,虽然偷也是伸出手,可是……感觉似乎就是不一样。偷,我只要做好挨揍的准备,而乞讨,我就是伸不出手,也说不出乞讨的话来……”
小清眨着眼睛,迷惘地想了半天,摇头道:“我听不懂!”
狍子苦涩地笑笑,慢慢抬起头,看着从庙顶破洞投下的那束阳光,和阳光中飞舞的轻尘,幽幽地道:“其实我自己也不懂……”
小清格格地笑起来,道:“狍子,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乞儿。”
狍子倔强地强调:“我不是乞儿!我从来就没有乞讨过!”
小清很好脾气,让步道:“好吧好吧,你不是乞儿,你是一个奇怪的小偷,这样行了吧?嘻嘻。”
“嗯!”狍子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认可了她的这个评价。
小清扭过头,拉拉母亲的衣袖,央求道:“阿母,给狍子织双鞋子好不好?”
她又扭过头,眨眨眼,问道:“狍子,你愿意留在这儿吗?”
“……”
“嗯?”
“嗯!”
小清又咧开牙齿不全的嘴巴笑起来,丑丑的样子。
这时,一双草鞋正在濯清娘的手中渐渐成形……
。。。。。。。。。
外面风大雨大,李澈此时倒觉着身上有些发凉,渐渐苏醒过来,睁开眼瞧见赖子对他道:“这里有没有水?弄些水来洗把脸。”
他需要冷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赖子一愣,见李澈眉头一皱,慌忙道:“卧槽!老大你醒过来了!!!有有,我这就去弄!”冲着其他几人道:“一起帮忙!”
等几人出了门,李澈才问老乞头:“我昏睡了几天?”
“三四天了。”老乞头叹道:“你嘴里老是喊着清姑娘的名字--濯清。”
“三四天?”李澈诧异道。
“是啊。”老乞头认真回答道。
“老乞头,你看我这几天大病一场,我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你能不能帮我回忆回忆?我和这个濯清姑娘是怎么回事?”李澈询问道。
老乞头苦笑道:“半年前是你带着清姑娘流落到了这里,你和我说过,你们是在避难之时遇到一起,她被人欺辱,你救了她一次,自此你们就如同兄妹一样相依为命。”
“半年前流落到天水?”李澈微眯着眼睛,说也奇怪,老乞头这样一提及,他脑中还真的划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却依稀浮现出一个清秀姑娘的轮廓,便是样容也颇有些清晰。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来到这里后发生的事情?”老乞头见李澈迷糊不清模样,不由担心起来。
李澈想要思索,却也不知道是否是大病初愈,只要一动脑子,后脑勺就发涨,有一种昏沉的感觉。
“清姑娘如今在哪里?”李澈从老乞头口中已经得知,自己能够活转过来固然是因为小清的缘故,而且这具躯体的主人显然与清姑娘关系匪浅。
老乞头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她一直在天水城的凤仪楼那里,这半年来,你也常去看她,有关她的事情,也都是你告诉我的。”
“凤仪楼?”李澈奇道:“这是啥地?”
老乞头还没回答,身后就传来赖子的声音:“凤仪楼是天水城最豪华的妓院,嘿嘿,闻名河西四郡啊。”
此时赖子已经进来,身后一名乞丐端着一只残破的木桶,里面盛着水,放到了李澈的边上。
李澈撸起袖子,身上痒的有些难受,凑到木桶边上,正要伸手洗脸,却怔了一下,至少从外形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叫花子。又苦笑摇头,随即洗了把脸,冷水打在脸上,多少清醒了一些,这才问道:“清姑娘卖身了?”
老乞头一脸担忧之色,道:“那天夜里清姑娘走的时候,还说只要有机会,便过来瞧你。可是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却没有一丝消息,那天夜里她还是偷偷溜出来,回去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真是叫人担心。清姑娘没接客,现在是‘清倌人’老鸨子要奇货可居。”
“清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要好好谢她。”李澈恩怨分明,虽然他对濯清的印象并不是很深,但人家姑娘救了自己,心中还是十分感激,“对了,那个凤仪楼究竟在城里哪里,等雨停了,我可得去见见清姑娘。”
赖子有些诧异道:“你不记得凤仪楼在哪里?你可是经常往那里去。”
李澈摇摇头,问道:“你可知道?”
赖子忙道:“等雨停了,我领你过去,不过不过咱们可不能白天去,要去也只能晚上偷偷摸摸溜过去。”
深更半夜,外面的风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李澈倒已经感觉有些疲倦,心知这样的天气,便是再担心小,那也是无法出门。
一切也只能等到雨停之后再做计较。
折腾了这半夜,其他几人也都颇有些疲倦,李澈示意他们先去歇息,这山神庙有正堂侧房两间,李澈如今便是在侧房内,李澈和老乞头留在侧房,其他几人则都去了外屋歇息。
李澈躺下之后,心里却是想着以后的出路。
丐帮弟子这份光荣的职业,李澈自我感觉并不合适,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也就无法再去改变,能做的就只有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
翻来覆去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睡去,兴许真的是身体大病初愈太过疲累,这后半夜倒也算是睡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