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焦灼,林莽苍苍,一条笔直的大道在这烈日之下剖开了亘古便已存在的苍莽丛林,向前延伸出去,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一个背负长剑的少年望了望极远处在路的正前方一段城墙,精神大振,一巴掌拍在胯下的大黑熊的脑袋上大喊一声:“累死熊不偿命,大黑,给我一口气冲到城墙下面去!”
真是可怜了老实的黑熊,当初被这个不良少年威逼利诱屈从于他的淫威之下,说好的天天吃蜂蜜的承诺除了头两天稍微的兑现了一下以外,这么多天来竟然连一滴蜂蜜的影子都没看到,居然还要被这家伙呼来喝去,不由大呼上当。听到黑衣少年的吼叫,身子一扭就要把这家伙给甩到地上。
少年见状立马知道不妙,不等黑熊发作,已经一个纵身跃到地面,又连忙从怀里摸出一块干鱼一把塞在黑熊正大张着怒吼的嘴里,又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大黑的鼻子,方才把黑熊安抚下来。
然而话说回来,这干鱼似乎还是大黑捉到的。想到此节,黑衣少年心中也略觉歉疚,想想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倒真是大黑对自己的帮助多,卖命打架不说,这坐骑当的也是毫无怨言。不由暗自欣喜,自己怎么这么好运,捡到这么个宝贝。
可奇怪的是,明明已经告诉自己好多次,要对大黑好一点,可是这一兴奋,就开始口没遮拦的乱说一气起来。
想到前段时间那个白衣女子对自己说过的“淫贼的徒弟果然还是淫贼”这句话,又想想自己师父平时的样子,自己现在这德行简直就跟他如出一辙,明明心里没那坏心思,可话一出口就完全变了味道。
想到这里少年不由的摇了摇头,暗叹一声:“自己究竟倒了哪门子血霉,遇到这么一个活宝师父,这下倒好,自己也变成个活宝!”
等大黑两口吃完了干鱼,少年又摸了摸黑熊的脑袋,也不在骑到黑熊的脖子上,只是走在黑熊的身侧,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
说来也怪,这大黑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不仅极通人性又能听懂人言,而且这一身武力也当真是厉害的紧,几个月的药采下来,遇到了好多厉害的灵兽,若非有大黑在,黑衣少年不不知道得死多少次。
黑衣少年怎么也想不明白,大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而且似乎还对自己言听计从。黑衣少年可是知道,要想灵兽听自己的话,必须让灵兽跟自己滴血认主,也就是师父常说的血契。然而,自己可是剑修,是耍剑的,不是耍兽的。
想着想着,少年突然一个激灵,警兆陡升,看着大黑心中说不出的恐惧,“难不成这狗熊是对我有什么图谋,先跟着我,养肥了再杀?”
大黑熊似乎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转过头来,瞧着少年,一脸憨憨的模样,少年看了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一笑也就释然了,自己身上除了背上这把剑,其它的连自己都瞧不上,这大黑看着憨厚其实性子倒是挺高傲,想必也瞧不上自己。
既然想不明白,黑衣少年就不再去想,拍了拍大黑,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穿越莽莽丛林,少年总算是来到了有人的地界。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的路,也终于在一座城墙直插云霄的雄城前断了去路。城墙表面青苔斑驳,遍布创伤,从远处看去似乎一阵清风都能把它吹倒。可是在有史可考的年岁里,这座雄城就已经出现在了无数的史书中,而它也从来都没有倒过哪怕一次。这就是凌霄城,天底下最雄伟的凡人的城市。
然而哪怕少年现在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城墙上的斑驳青苔以及创伤,可是他却明白要想真正到达城墙脚下,大黑全力奔跑怕是也要一天一夜。要知道从刚看到城墙从地平线下露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到现在能够清晰的看见城墙为止,他跟大黑可用了十几天的时间。
比起那个时候看见城墙冒头的激动劲头,现在离的近了,反而没有那么兴奋。再加上凌霄城的周围散落着一些零星的村庄,越靠近凌霄城的地方村庄也变的更加密集起来。路上也多了许多来往的行人,不再只是这一人一熊相依为伴的孤单身影。
“活人啊!这么多的活人!”少年心中咆哮着。对于一个从小就没出过山门的人来说,少年见过的人当真是太少了,一只手的指头都用不完。
一个师父,成年的病在床上,身子半死不活,嘴皮子倒是利索,哎不提了,少年想想那个把自己带歪了的没正紧师父就来气。一个长老,早死了,留给少年的那把黑尺剑倒是用着挺利索。山下还有个老农,据说是师父年轻时救回来的。那老农还有个孙子,那可是少年年幼时的唯一玩伴,结果后来被老农送到外面求学去了。对了还有那个骂自己是淫贼的女人。少年当真掰着指头数了下,刚好一只手。
所以,少年对于活人的兴趣,可比对那座城要大的多。而且还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活人,少年心中别提多兴奋了。一路走来一会围着这个人瞧瞧一会围着那个人瞧瞧。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些人似乎不是那么好玩,比起那个骂自己淫贼的女人来说简直太无趣了。每一个人看到他靠近都是一副万分惊恐的模样。于是少年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那座大城上面,一拍大黑熊脑袋喊道:“累死……呃……杀人不偿命啊,大黑给我冲!”
第二天中午时分,黑衣少年带着他的熊总算是到了凌霄城的门口。进城的人太多,门口有守卫把守着,一个穿着锦衣的少年搬了把躺椅坐在城门的侧边,躺椅边上放着张小桌,小桌上摆着一壶茶,锦衣少年时不时的提起茶水对着壶嘴就嘬上一口,然后露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入城的行人按照守卫的要求排着队一一从锦衣少年身前经过,锦衣少年瞟上一眼,也不说话,守卫方才放行。
黑衣少年一边跟着队伍向前走着一边看着那直插云霄的城墙,远处看到的大片斑驳青苔和创伤现在在城墙脚下看去,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一眼往上看去,那片片痕迹蜿蜒而上随着城墙直插云霄不仅没有了那种城墙会一吹就倒的错觉,反而给人一种难言的厚重与沧桑,黑衣少年竟然一时间看的入神,浑然忘却了现在身处何地。
“大人,放过奴家吧!”
一声凄厉的哀求突然响起,把黑衣少年也惊得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声音来处的方向,只见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正对着那个躺椅上的锦衣少年哀求着什么。
锦衣少年显然没有理会她的哀求,用手勾起那女子的下巴往上抬了抬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轻声说道:“小娘子,可否到府上喝喝茶聊聊天?”
女子也不回答,只是哭哭啼啼的哀求着。可是那锦衣少年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继续调戏着那女子,说着些看你有几分姿色,本少爷看的上是你的福气之类的话。
黑衣少年本来看着这锦衣少年一副二世祖的模样就烦心,又见二世祖说出有几分姿色这样的话来,自小受到淫贼师父熏陶的小淫贼自然就兴起了英雄救美的念头,啊,不对,用老淫贼的话说应该是“放开那个女孩儿,让我来!”
于是乎,黑衣少年大喊一声:“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就敢调戏女子,流氓看熊!”纵熊上前,冲到了锦衣少年身前,飞身下熊,在空中一个潇洒的转身匆忙的瞥了那女子一眼。然后心中一惊,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啪的一声摔到了锦衣少年的脚前。还不等锦衣少年回过神来,就已经站起身来,指着躺椅上的二世祖的鼻子骂道:“小子,你什么眼光,这样的也算是女人吗?”然后又把他那个淫贼师父对于女人的评判标准说了一通,方才住口。
锦衣少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得怔住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倒是旁边一个看着像是头目的守卫见机得快,一抽刀就架在了黑衣少年的脖子上。
这一下大黑熊可不依了,见黑衣少年受到威胁,冲上前来就是一掌拍在了长刀上,把那长刀守卫连刀带人扇出去一丈多远。
长刀守卫显然也是有些真本事,在空转了几圈,向着地面连番舞动长刀,射出一道道流光,把地上轰出一个个大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灵力外放把黑熊的掌力连同灵力一起给卸了出去。经过了这番卸力守卫头目飘然的站在了一丈开外,若非那长刀和握刀的手还在兀自颤动不止,旁人几乎都要以为他刚才是在闲庭信步来着。
这一来一回的较量,守卫一众除了锦衣少年都被大黑熊给镇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再上前。
这个时候,先前被黑衣少年一系列举动个惊呆了的锦衣少年总算是回过神来,不由的怒火中烧,尤其是那句“你什么眼光,这也算是女人吗?”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想我堂堂凌霄城的少城主,什么时候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过,居然还是骂的我最擅长的方面,明明一个大美人摆在这里,若论姿色要是打扮起来凌霄城中的花魁都要稍显逊色,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居然说我没眼光。锦衣少年在心中愤愤地想着,恨不得立即把眼前这小子碎尸万段。
“来人,把这个野小子给我拿下!”锦衣少年阴恻恻的说道。
可是这平时一向还算听话的守卫们今天居然一个都没动,锦衣少年只好又说了一遍,还是不见动静,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片刻后,还是先前那个出刀的守卫头目打破了僵局,上前回话道:“少城主,这来人是个修真者,您知道城主的规矩,我们是不能轻易对修真者出手的。”说到这里守卫头领顿了顿,然后伏近锦衣少年耳边轻声说道:“您要出气只有您自己来,可能您先前出神没有注意,那黑衣年轻人倒不像是什么高手,只是他那只灵兽甚是厉害,恐怕我们这么多人全上也都是有去无回。您只需对那野小子稍加激将,让他与您单挑,而不使用灵兽,想他虽有灵兽却也身背长剑,怕是灵剑双修之徒,没了灵兽也未必不敢一战。加之少城主您前不久已经……”
守卫头目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似乎是不好意思再往下说,又似乎是怕说出来引起锦衣少年的迁怒,不过他又马上来了主意然后憋红了脸说道:“您已经学成了大多数人难以学成的裂天九剑第三式,想必对付那个野小子也是轻而易举。况且,灵剑双修必主其一,他的灵兽这般厉害,想必剑道修为极差,少城主您必能一举拿下!”
守卫头目说到大多数人难以学成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加重了语气,连声音都有一丝颤抖。毕竟是实在人,这撒起谎来还真是有点吃力。
裂天九剑,是凌霄城杨家的家传剑法,许多年前杨家祖先凭此剑法在人界与妖界的大战中所向披靡,大战结束后修真者为表其功,让杨家做了这凌霄城的城主。这一地位杨家凭借裂天九剑几千年来无人敢于撼动。
不过这裂天九剑厉害的都是后面几剑,前三剑稍加努力便能学成,如今随着杨家的刻意传扬,前三剑成为了人尽皆知的入门剑修招式,而身为凌霄城的少城主,锦衣少年杨烨居然到现在才学成第三剑,也难怪守卫头目说这话的时候显得那么不自然,任谁都会觉得丢人。
可是为了不让少城主生气,他硬是加上了大多数人难以学成这几个字。不过他也倒是没有说假话,确实是大多数人都不动能学成第三剑,因为能成为修真者的在这个世界毕竟算是少数人。而要成为修真者,最重要的就是能感知到天地间的灵气。恰恰正如守卫头目所言,大多数人都难以感知,自然也是大多数人难以学成了。
杨烨听了守卫头目的话倒也没对刚学成第三剑这事儿太过在意,想必是平时也被自家老爷子骂的太多已经完全不在意了,真是白费了守卫头目的一片苦心。
他关心的只是眼前这个黑衣少年的修为,自己若真的单挑是否能赢,要是不能那岂不是……于是他又赶忙问了一句:“万一……”
“万一这野小子剑道修为也如他灵兽这般厉害,那少爷您输了也就输了,不丢人,这样的天才人物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现过了,您得赶紧跟他交个朋友,想必城主大人知道了也会夸奖您的。”守卫头目赶紧接过话来,一股脑儿的把杨烨的顾虑说了出来,并且还加上了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此刻连他自己都惊叹于自己的敏捷思维,原来自己溜须拍马的功夫居然也如手中长刀这般——有几分真本事。
杨烨听了守卫头目的话,心中也稍微定了定,于是站起身来,对着黑衣少年说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赶在我凌霄城撒野,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我凌霄城是什么地方吗?”
“我家大人是淫贼,才不管你这凌霄城是什么地方,只知道你眼光太差,”说着黑衣少年回身看了眼身后仍然跪着的女子接着道“这淫不值一贼啊!”说完还轻蔑的的瞟了那女子一眼。
那被杨烨调戏的女子在黑衣少年冲上前来的那一刻本来还还以为遇到个好汉子真英雄,可谁知居然来了这么一个大反转,本已被欺凌的受伤心灵在这一刻再也承受不住打击,尤其是贬斥自己容貌再加上那最后一瞥,竟直接羞怒攻心昏死过去。
杨烨自知道黑衣少年是修真者之后本已稍减的怒火,听了黑衣少年的话,此刻被这活宝的一番作为逗的烟消云散,在心中暗暗说道“长见识啊,活了这么大岁数没见有人这么说话的,不知他家大人是何方高人,竟然能教出如此人才,真想一睹真容啊。”心中这样想着,可嘴上却不能落了下风,毕竟凌霄城的面子还是要有人来抬的。他作为少城主自然责无旁贷,虽然平日里也就这流氓的头衔还能威名远杨,但是今天似乎来了个更加厉害的,居然连着这个头衔也要被践踏了,简直不能忍,于是赶忙回道:“哼,野小子好没见识,这位姑娘明明生的身材婀娜样貌脱俗恐怕连我凌霄城的花魁也要逊上几分,在站的各位朋友也都有目共睹,你偏偏要说她不算是女人,那敢问兄台,什么样的人才算是女人,或者说你根本就没见过女人是吗?”
黑衣少年不甘示弱道:“我师父说过,要胸大腰细屁股大,肤白貌美,才算是女人,这五样缺一不可,如今这人,”说着他又轻蔑的瞥了一眼昏倒的女子“要说这胸倒也是混元如球,盈盈一握,这腰也堪称风中轻柳婉转妖娆,这屁股,哎呀绝妙,弹性十足健翘浑圆,摸上去肯定很爽,这皮肤嘛,也堪称羊脂白玉。胸腰屁股和肌肤也都还算上乘,只是这样貌,着实不敢恭维,至少还入不了我的法眼。”
杨烨听他这么说也当真是自叹不如了,“想我堂堂凌霄城的少城主,谁人不知风流本性,私底下不知调戏了多少良家妇女,可是却也绝不敢像这野小子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对一个女子的各个部位进行如此细致的评价,果然是个淫贼!
只是听他说话的样子,道像是有几分背书的感觉,这些专业术语说的也还不是太顺溜。看来他家师父才真是个中高手,只是这小子恐怕还是个雏儿。若有机会定当拜访他家师父,当真是不服不行啊,看来今天这流氓头衔他是抢定了,不行,文的不行得逼他来武的。”
于是说道:“小子任凭你在此说一千道一万,空口无凭,你说这女子样貌入不得你眼,没准你只是死不认账,如今在站的各位也都有目共睹,样貌同样也是上乘,你还这般嘴硬。”
停了一停继续说道:“如此,要想我承认你说的对也可以,我们比划比划,单打独斗,你不许让那只黑熊出手,我也不让侍卫帮忙,若你胜了,我承认你比我更有眼光,并且把你请入家中,以上宾之礼待之。若你输了,嘿嘿,这女子须由你帮我抱回府中好生伺候,直到她身体恢复康健为止,你可敢一战?”
城门前的众人听了杨烨这一番话,稍微有些见识的人不约而同的在心中道:“名门世子,果然不同凡响,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若黑衣少年赢了,这杨家把他奉为上宾自然就结识了一个朋友,若黑衣少年输了,要他把这女子一同带回府去,谁会真相信杨家会叫他来照顾这女子,还不是一样会奉为上宾,这算盘打得当真是啪啪响啊,看来平日坊间流传的的这杨家大少如何的不成器的流言,想必多半是有些不实,除了有些好色修为不行,这为人处世的功夫当真值得赞叹。”想到这些,不免又对杨烨重新审视了一番,眼中流露出的也不在是对这个看似不成器的二世祖的鄙夷神色。
黑衣少年可没他们这心中的一番计较,听了杨烨的话只道是他说不过自己,“不过细细想来自己说的话也确实有些强词夺理,先前他就偷偷瞧过众人神色,当自己说这女子样貌有些差算不得女人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是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不过自也没说假话,若跟之前在那个大湖边里遇到的白衣女人相比,现在这女子容貌确实要差上不少。假如现在这女子已经算是容貌上乘的话,那那个白衣女人该是什么级别的?难道自己当真那么好运,碰到的第一个女子就已经是人间极品了吗?”黑衣少年这么一寻思大概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可当下又不能把那白衣女子找来跟众人对比一下,空口无凭,无法服众,那个锦衣小子说的倒也在理。那就依他,打一场,没了大黑,当真就以为我是吃素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