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雪落得大起来,风倒是刮得没那么急了。琳琅躺在榻上只听得屋外雪打在叶子上“簌簌”的声响,心里也是寒冷一片。明日便是大喜之日了。她明日,便不再是琳琅,而是这王府的妃。
终于是来了么。这一天,还是避不过。
守夜的丫鬟进来加炭,拨得那一炉火“哧哧”作响。琳琅干脆披了衣服起身,走至窗前。
“姑娘,可是我扰到您了?”加火的丫鬟见她出来,有些惊慌的说到。
琳琅摇摇头:“没事,我白天困得有些多了。到了这晚上有些睡不着,你赶紧去歇息着吧。”
丫鬟应了,又为她加了件狐裘,才退了出去。
琳琅推开窗,虽是下得白茫茫一片,在这晚上也看得并不真切。那天黑得如密不透风的罩子,看得她胸口一阵沉闷。
偶尔有风吹过来,夹杂着几片雪花儿,倒是扫得脸上一阵清凉。她坐下来,开始静静望着那连绵大雪。
何处是归程?何处是结束?仿若就是这眼前。可是她看不见。心中那隐隐的不安一直未退去,那日他决绝的眼神仍深刻映在脑中。
敌对么?琳琅倒真希望他能恨自己恨得来杀了她。可是她是那样了解昀息。他不会这样的,他会让自己一步步走进他为她设计好的路,然后微笑着看她慢慢痛苦,绝望,失去一切。想到这琳琅到是笑了。如今本就是一无所有,也早已经心如死灰。多大的绝望痛苦没有承受过呢?她这一生最在意最深爱的都已经失去,哪里还有什么惊怕。
只是这日子,还是无法平静罢了。本就颠覆流离了半生,也不奢求能有多安稳。
雪越发的大起来,使这夜更加迷离。
明日迎接她的,又将会是什么?
偃月穿行在茫茫大雪中,双臂紧护胸前,像是衣衫里护着什么东西般。虽走得极快,却是身轻如燕,脚踏之地只留下了浅浅的印子。一发又一发的雪打下来,又覆盖得像是无人行走般。
柳昀息在房内踱着步,看似悠闲,眉宇间却还是流露出不多见的焦虑。他看了看天色,又来回在房内走了几遍。又过了片刻,白衣男子的房门终于被推开,偃月一身风雪的走了进来。
他抖了抖身上的雪,将胸前那黑色盒子交给他。
昀息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女人的饰品,色泽虽已经有些暗淡,还是能看出件件都是极品珠宝。他眼色稍微柔和了些,说到:“子离怎么说?”
“你母后的东西他只找到这么点。”偃月看了看他脸色,“他还说,兵符他没办法拿到。只有你一人才能近得你母后身边。但是琴岩好像有办法,他说明天会来见你。”
柳昀息点点头,“你一路也劳累了。去把衣服换了歇着,天寒。”
偃月走后柳昀息陷入了沉思。琴岩明日绝对会拿这个来与自己谈判。只是他又想要什么?若是解药,那都好说。可是以他对这妖娆男子的了解,知他绝不会只要解药这么简单。
他揉了揉额穴,脸上是少有的疲倦。明日。明日。这看似平静的日子下翻滚着骇人的黑色暗涌。明日他又将迎接来多大一场波涛汹涌?
天还未擦亮,安王府就忙得一片热闹。琳琅更是早早的被喜娘拖了起来梳洗打扮。琳琅有些无奈,这情景,重新再来一遍多少有些不自在。
随着时辰的更进宾客也渐渐多了起来。慕游涯一行人也终于在千呼万拥中下了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宁贤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干臣等都跪地参拜了,琴岩有些不屑的看着他们。正欲调侃几句,被慕游涯一个眼神看了回去。
走至内殿,慕游涯遣人引子离去逛逛园子,单独和琴岩谈起来:“这就是你想要的?让凉风娶了那女人。你的下一步呢?”
琴岩呵呵一笑:“那么急干什么呢。好戏不在后头嘛。等下你就看到了。”
慕游涯心里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说到:“你别又让这婚礼出什么乱子。上次就够丢人的了,我皇家的面子不能这么一而再的受侮辱。”
琴岩瞥了他一眼:“我当然可以保证我的。只要你那辅政苏大人,也能保证就好。我反正是提醒说在了前头。你们弄这么一个女人进来,我可不敢怎么肯定今天你们慕家又会闹出什么笑话。”
“雨修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你放心。”慕游涯答到。
“我约了昀息在这里见面,做做准备。别见着了又闹得跟什么似的。估计这会儿也该到了,我去找找。”琴岩说完,便丢下一脸阴沉的慕游涯出了内殿。
柳昀息本是极不愿意来的。慕凉风在门口见着他,脸色更加好不到哪去。柳昀息也只当未看见,疏离的点了点头。
慕凉风正欲开口,琴岩就走了出来。“是我邀请他来的,安王爷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只是我警告你们,别再想玩什么花样。”话语虽是警告,慕凉风却说得淡淡的。也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去迎别的宾客。
寻了处安静的院落,琴岩与柳昀息坐了下来。
“说吧,这次又想干什么。”他朝这红衣男子看了眼,冷声说到。
“先别急呀。今天可是师妹的大喜日子,我这不是想着也让你看看么。今天过了咱们再谈嘛。”琴岩毫不在意的说到。
柳昀息沉着脸起身:“那你一个人慢慢看着吧。我没时间陪你疯。”
琴岩忙拉住他,“你现在要是走了,那别指望我还能告诉你办法。”
柳昀息瞳孔微微一缩,甩开他的手坐了下来。
琴岩这才又挂上笑容,看似不经意的说到:“凉风真是好福气,一娶就是两个如花美眷。”又喝了口茶,慵懒的念到:“诚如风,娶妻琳琅,至宝也。”
柳昀息没去理会他那后一句话,问到:“你什么意思。他今天还要娶谁。”
“苏锦的妹妹。苏雨修。”这次他难得的正经回答了一番。
柳昀息在脑里搜索着这个名字,“没听过。慕游涯的主意?”
琴岩转头看向他:“好像是。至于谁是正室谁做侧房,那我就不清楚了。”说完便暗自窥探着他的脸色,无奈柳昀息仍是那副百年不变淡漠的神情,琴岩有些失了兴致。
“这是他的家务事。与我何干。她那时不是说慕凉风愿意将这天下最好的都给她么,如今看来,她倒是算错了一步。”柳昀息端起茶盏,冷漠出声。
琴岩微微有些诧异,听他的语气,他好像在怪琳琅。那自己的计划还能否实现?他赌的便是柳昀息将琳琅放在心上的这一位置。
然若他真与她反目不再关心,那自己岂不是白白策划。琴岩正暗自思索,却发现柳昀息捏着杯沿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不禁心里一松。他怎的忘了,若是昀息真爱上一个人,那便是一世的纠缠。不管以怎样的方式手段,他都不会允许那个人消失在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