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样形容自己所在的世界。黑与白相互交错,撕扯出疮痍满目的天空。那是谁的背影,立在风里静若青竹。
是谁?在召唤着他一步步前进。身后却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昀息,别走。然而前方却有股莫名的力量传来,将自己慢慢吸过去。那寒风中的身影忽然转身,剑眉星目,轮廓分明。脸上微微的笑意暖如春阳,碧色的眸子却哀祭如死灰。
是自己。那,不是自己吗。为什么,他会站在那里。而,这身躯又是谁。身后那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他再回头看,却不是在叫自己。不,不是在叫这个人。
那是琳琅的声音,那是他这十几年来每一个夜晚都拼命压抑却时时都想起的声音。他努力向后走去,想去寻找那声音的来源。却,越是往后,越是被那力量吸向前。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辽远的空中传来肆意的笑声:你谁都不是,你谁都不是。
醒来见到的是子离与偃月担心的脸。柳昀息只觉全身无力,但奇怪的是,体内那股跟随了几年的寒气居然像是消失了。隐隐的感觉得到温暖的血液在他体内流动。
他疑惑的看向子离,正欲开口,却见的琴岩推门走了进来。“哟,终于醒了呢。看来我的药可真是不错哦,昀息。”琴岩满面春风的为他端来一碗黑黑的汤药。
他此刻真的无力再与他又来场口舌之争,只看向子离,“到底怎么回事?”
子离有些艰难的开口:“你出府后没走几步就晕倒了。你身上,其实内伤早已经好了,是天寒毒日夜这样折磨你。那毒我只是略懂皮毛,根本不知解药,正欲去查,琴岩就来了。然后,他救了你。至于他为什么要救你,我想还是你们自己谈谈吧。”说完便同偃月一起退了出去。
柳昀息面无表情的看向琴岩,“你为什么要救我。没猜错,那毒应该是你下的。既然想我死,又救我干什么。”
“看你说的,怎的把我想得这样恶毒呢。好歹我们也算兄弟情谊一场,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琴岩坐在床边,有些许得意的看着柳昀息。
“哼,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你是不是想说,让我给你烈火毒的解药?”他看着面前的红衣男子,眼里满是不屑。
琴岩也微微有了些不满,也不再和他多说,起了身道:“别以为我和你一样只会做交易。你好好养伤吧,我走了。”
柳昀息脑力却突然想起,前一日他来找过琳琅,急急的开口:“是不是琳琅。是不是你,逼她去的慕凉风那里。”
琴岩从未听过柳昀息有过这样急躁的语气,没有任何掩盖,这么坦白的将自己的情绪暴露于人前。背着他不禁笑意更深,他这步,算是走对了。
转过身却仍是刚刚那表情,说到:“这你可错了。我找她,是因为凉风让我来的。她不过是感动于慕凉风的痴情与对他的愧疚,才回到他身边而已。与我有什么关系。”
“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背叛我,那晚她既然跟我回来,她。。。。。。她怎么可能会再离开!”说得有些急了,他甚至稍稍喘了口气。
“怎么不可能。这些年她无怨无悔的跟着你,你呢,你对她付出过一丁点东西没有。你只是利用她,只是将她当做你的一步棋而已。哪个女人会有这样坚强的心,被你一次次离弃伤害,仍对你掏心掏肺?慕凉风对她那么好,他可以将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你呢,你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只有你心内永无法抹去的仇恨,你只能让她和你一起生活在你扭曲的思想中!那么,她又为什么不会离开?为什么不能离开?那时在王府,她就求过你让她走,别以为我不知道!”琴岩一步步逼近他,一番话竟说得他愣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不再言语。
时间一分一分流过,两人就这么静着,空气却寒冷似冰。琴岩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昀息这样的表情。是在哪一年,哪一年。哦,对。他亲手杀了师傅的那一年。昀息就这样跪在师傅尸体面前,也是这样的表情,没流泪,却让人感到绝望。
他如今竟是变了这样多。曾经那个会跟自己说心事,会捧着他母亲的帕子偷偷流泪的少年,如今已经不再了。他必须清醒过来,面前这风神俊朗的男子,是他如今最大的劲敌。他怎能心软得回想从前。
便转过身,出房门前说到:“我只不过是不想你早点死,不然,我哪里还有乐趣呢,暗月,要来也没意思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仍残留着琴岩刚刚的话语。柳昀息心内已是**扫过,什么都不再完整。只记得多年前他向那被雨淋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伸出手,想要给她一座永不会倒的城。可是,他却没做到。他不仅没能护得她安好,反而一次次将她逼至无路可退,逼至刀尖火热。如今,她离开了,他才彻底透彻。只是,他能否还追得回她?他能否再向她伸出手,让她这一回能安稳?
命下人叫了子离进来,他费力的从床上支起。子离忙扶了他,不由担忧:“你身子如今正是虚的时候,还起来做什么。”
柳昀息摆摆手,“你明日就进宫,帮我,把兵符带回来。还有,还有我母后。慕游涯不认得你,你带了我的玉佩去,他会信的。”
“可是,琴岩在宫里。”子离替他拢了拢被子,“他那边怎么处理?”
“他之前也就猜到我找你回来是为了兵符,现在他又将解药给了我,那他就不会拆穿你。他不关心慕家的江山,他要的,是我这暗月。只是凡事谨慎,多加小心。”柳昀息说到。
子离点点头,又开口问:“只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急?”
碧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伤痛,“因为我要把她找回来。我要毫无包袱毫无保留的,去爱她一次。”
子离惊了惊,他从不知道,昀息的心里还有这样深厚的感情。转而欣慰的笑了笑:“这样的你,总算能让我和月不再担心。你的心里,终于不再只装满了恨。”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子离,心内慢慢涌出一股小小的暖流来,不禁点头笑了笑。明明是作战前夕,即将迎接暴风来临,这笑容却比往日任何时刻都要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