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老远就看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盔甲站在那里。谢弃尘心里一阵激动,一夹马肚就狂奔,恨不能立马就到那位老人的身边,吓得梁寒躲在他怀里差点儿尖叫出声。
“师父!”下马,抱拳,行跪礼,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连带梁寒都愣了一跳,坐在马背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老将军龙益很满意谢弃尘对他如此尊敬,忙扶起谢弃尘,关切的问:“有没有受伤?伤好些没?”
谢弃尘起身道:“没事了。”说着看到还骑在马背上的梁寒,连忙把他抱下来,并介绍说:“这是我师父,龙益龙老将军。”
梁寒乖乖叫了一声“老将军”,而谢弃尘向龙益介绍她时却有些为难:“这是……梁寒。”
龙益其实一早就看见谢弃尘与这个女孩共骑一乘,也听了军中的一些传闻,当下见到梁寒脸色并不是很好,谢弃尘也看出来了。
“你真的要娶她么?”龙将军直接了当地问。
谢弃尘点点头。
龙益冷哼一声,甩手而去。“过来见我!我要跟你谈谈。”
谈谈是什么意思?谈谈的意思可大了。梁寒只知道龙益似乎对自己并不满意,这让她很恐慌,连忙抓住谢弃尘的手。谢弃尘反手握住她,报以安慰的笑容:“没事,我去去就回。”
如果说安术的笑容是极尽妖冶的邪魅,是至高无上的优雅,那么谢弃尘的笑容就是如沐春风的温暖,这让梁寒心神一振,顿时情绪稳定下来。只要谢弃尘才承认自己,那么其他人早晚会习惯自己的存在的。
谢弃尘一踏进龙益的帐中,就被龙益喝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携女子进军营是死罪,你身为将军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谢弃尘无奈地回答:“当时我总不能看着她一个小姑娘流落在外吧,被野兽吃了还是被柔然人抓了,我都做不到。”
“你呀……”龙益长叹一声,“你这人就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龙益的语气一软,谢弃尘就知道没什么大事了,他笑笑说:“师傅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这样。”
“那你怎么说要娶那丫头的?”龙益还是佯装一脸的怒气,“平城多少王孙贵族的女儿,多少大户人家的千金,你不要,现在非要这么一个野丫头?”
“梁寒不是野丫头。”谢弃尘弱弱地解释道。
龙益被谢弃尘这么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就问了谢弃尘一句:“那你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大丈夫一诺千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名声全毁了?我一来这里就听到将士们议论纷纷。你戎马半生,想到这个时候再名节不保?据说你这次是主动被安术抓的,就为了那个小姑娘?”龙益很不可置信,手指着外面。
谢弃尘点点头,目光坚定地对龙益道:“师父,我觉得我并没有做错,请师父支持我。”
龙益见这人执拗得很,只能摇头叹息:“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作为师父只好顺其自然。”
“谢师父。”谢弃尘一听这话,喜上眉梢。
“真不知道你这人是怎么想的,把你那小姑娘叫进来给我瞧瞧,若真是个好的,我也能为你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话。”龙益扶额,无奈地看着自己一直视作亲儿的徒弟。
谢弃尘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喜冲冲地拉着梁寒去见龙益。把旁边一群人看得既莫名其妙又眼红不已,高品宇愤愤然暗骂一句扭头走了。苏演虽神色黯然,但更担心沈跃跃的安危,一时百感交集。
梁寒本还有些忐忑,谁知谢弃尘根本就不担心,再和那老将军龙益聊上几句,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只盼着早日跟谢弃尘成了婚就能够名正言顺了。
次日清晨,天还未大亮,守卫的士兵慌慌张张进了谢弃尘的大帐,恰好撞见梁寒窝在谢弃尘的怀里睡觉,顿时面红耳赤。以前他们有什么紧急事务都是直接进来叫醒谢弃尘禀报的,现在看来恐怕是不行了。咱们谢大将军有夫人了。
“什么事?”谢弃尘惺忪着睡眼支起上半身,望着那报信儿的小兵,还不忘给自己的小妻子掩掩被子。梁寒一翻身,把谢弃尘抱得更紧,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
小兵看愣了,连回话也忘了。
谢弃尘又压低声音问了一遍,那小兵才回道:“今个儿早晨奔过来一匹马,马上驼了一个人,像是沈跃跃沈医师。”小兵说到“像是”,不禁打了个寒战。谢弃尘立马察觉到有问题,急急起身,把梁寒也吵醒了。
梁寒不满地问谢弃尘:“什么事啊?”
“没事,你多睡会儿。”
虽是温言细语的安慰,但梁寒一双利眼怎么会察觉不出谢弃尘的一样,当下决定一起跟出去看看,谢弃尘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那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扑通一声摔在硬邦邦的地上。梁寒听着都替他疼,但那人只是闷哼一声吗,却没有任何动作和呻吟。这是怎么回事?梁寒跟着谢弃尘的脚步,急急向那人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梁寒完全懵了。
只见那人衣衫不整,全身是血,还有露出的胸膛与脖颈有无数暧昧的青紫色,连那手腕脚腕都有勒痕。那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跟个纸人似的,眼睛无神地望着某处,一眨也不眨的。
那分明是曾经活蹦乱跳的沈跃跃啊!
梁寒不敢置信,沈跃跃竟然遭到了如此非人待遇。那安术也太狠了,太狠了!这都把人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苏演也看到了此景,痛声道:“都怪我,当时没有回去救他。”
“可恶的安术!我要将他碎尸万段!”高品宇气得双手握拳,当时是他催促大家走的,没想到竟然成了这幅样子。他心里懊悔、愤怒、愧疚全都扭在了一块,抓在他的心脏上,让他不得安生,唯有痛恨安术才能稍微减轻。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谢弃尘一声令下,那眼神比平时严厉百倍,周身散发着冰冷与肃杀。“医师呢!怎么还不来!快把沈跃跃抬去救治!”
“是。”两个小兵应道,抬着沈跃跃就往医官帐篷走去。
梁寒悄悄瞥谢弃尘人一眼,那人一双剑眉星目竟然气得红通通的,简直要吃人似的。
龙益将军年迈,本没有人去叫醒他,但他听到吵闹声此时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忙问谢弃尘怎么回事。谢弃尘痛心道:“沈跃跃被安术送回来了。只是……只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沈跃跃遭遇了什么,但又有谁能说得出呢?
“还得等医师检查。”谢弃尘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那眼里的悲伤像化不开的浓冰。不一会儿医师就走出来了,摇摇头叹息。
谢弃尘抓住他的衣领问:“怎么样?”
另一个里面走出来的医师回答了:“他被人**了。”
一句话如同五雷轰顶,谢弃尘咬着牙一字一句骂道:“好狠的安术!”
“那可是沈临沈大人的公子?”龙益多问了一句,谢弃尘点点头,眼里的泪都要落出来了:“是。”
龙益顿时气得七窍冒烟,半晌才说出一句:“这一笔笔账,柔然人都要还的。”
不知谁喊了一句“灭了柔然!”
在场的士兵纷纷喊道:“灭了柔然!”
“灭了柔然!”
“灭了柔然!”
“灭了柔然!”
一时呼声震天,经久不息。魏军上下无一不愤慨,无一不想杀了安术那帮狗贼。莫名的军心一致,士气高昂。
梁寒在这一阵一阵的呼声中,也心神振奋。突然之间她明白了谢弃尘为什么那么钟爱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