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弃尘大军困守在这片荒野已有好几日,向外求救的士兵已经派出去了好几拨,但都没有回信。直到这天早上,才有一个士兵回来禀报,云中守将宋风已经派了粮草前来支援,只是途中遇到多铎带兵拦截,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高品宇当即不可思议地叫出了声,“什么时候我们大魏的军队这么不堪一击了?”
“回高幢主,”那名士兵不卑不亢地回答,“云中也遭到了柔然人的袭击,宋风将军也自顾不暇。”
“这可不妙。”说话的是苏演,他看谢弃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又继续说,“安术这是要困死我们啊。”
“那我们怎么办?”一脸焦虑的郑有为,急切切地看向谢弃尘,“将军,难道我们几万大军不在战场上被敌人砍死,而是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要真是这样,不如冲出去,跟柔然人拼个你死我活。杀一个够本儿,两个还能赚一个!”这时一个粗犷的汉子站起来说,那汉子一脸的络腮胡子,跟刘勇刘营主交好,两人是一样的性格,都是火爆脾气,但为人正直,讲义气。有时候跟刘勇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经常是打完了又勾肩搭背的好得不得了。
他这火爆脾气一吆喝,立刻得到了很多人的回应,大家都是热血沸腾年轻气盛响当当的汉子,宁愿被敌人一刀砍了脑袋,也不愿意被饿死在荒郊野岭,到时候消息闯到了家里乡亲,还不被人笑死?
谢弃尘见此连忙道:“这样的办法是下下之策,跟柔然人硬拼咱们不是没有这个实力,只是伤亡惨重,实在是去送死。士兵们个个都是人,家里都有父母妻儿,他们都在家里盼着自己的儿子或者丈夫或者父亲回家,我们不能拿士兵们的性命开玩笑。”
“开玩笑?”那粗犷的汉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谢将军,现在咱们这几万大军在这里就是等死的份儿!拼上一拼就有一线活着的生机,你这样犹豫不决只会让士兵们体力越来越差,到时候吃饱喝足的柔然人一刀砍一双!莫不是谢将军你跟那柔然的奸细梁姑娘呆久了,就连平时的勇猛果断都没有了吧?还是你被那丫头迷惑了,连心也向着柔然,直把咱们大魏的将士困在这里等那柔然的王子来收拾?”
这汉子是个心直口快的,那嘴巴又没个把门的,怎么痛快怎么说。再者他就是看不惯梁寒,一则一个女子进军营是有违军法的,二者这梁寒一来他们就打了败仗,就算不是奸细也是个扫把星,所以直接迁怒于她。
汉子话说到后面变了味儿,就有人给他打眼色让他别说,可是他全然不顾,硬生生地把话说完了,就看谢弃尘怎么办。谢弃尘还能怎么办,他只是听着,直到那汉子得了痛快停了嘴,他才缓缓开口:“第一梁寒不是奸细,第二我没有让大家伙儿在这里等死。”
说完这两条,他目光冷冷地扫视众人:“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是这么想的,索性我谢某今天在这里就说个清楚。我跟梁寒的事,是我自己的私事,用不着大家成天挂在嘴巴边上评论,至于我携女子进军营论罪当斩,只待这场仗一完,我自会奏请皇上降罪。谢某自十六岁从军,到现在十几年,打过大大小小的仗不计其数,我也是从一个小兵一路拼到到现在大将军的位置,我自认从未做过对不起魏国对不起皇上的事,到现在更不可能。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怀疑我的人品,那我实在无话可说。皇上任命我统帅你们,只要皇上一天没有撤销我的职务,那我就能做一天的主。而梁寒,她是我的女人,你们谁要是诋毁她欺负她,我就让谁同样不好过,如果她背叛了我背叛了大魏,那我第一个杀了她。”
赤裸裸的威胁,赤裸裸的宣告主权。谢弃尘抬眼看众人,那些人都在一瞬间呆掉,他们从没有想到谢弃尘会有这样霸气外漏的一天,那双冷冷似刀锋的眼神让众人不寒而栗。他们意识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大魏国的威武不败将军,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是皇上信任的朝廷大将,是谁也不能忽视的战神。他打过多少仗,杀过多少人,那手上染着多少人的鲜血,他能轻而易举地让在场所有人的脑袋搬家。他不是一般人,不是跟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一样的一般人,他不在乎多杀几个人,只要不触犯到他的底线,他是温和的,一旦惹到他,他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戮之神。而以前保家卫国是他的底线,现在这底线还多了一个梁寒。
最后还是苏演最先回过神来,连忙圆场:“谢将军受皇上信任,得皇上重用,他的人品还用得着我们怀疑吗?将军不主张我们与柔然硬拼,是为了我们这几万士兵着想,想必将军心里已经有了另外的办法。”说完看向谢弃尘,他很明白谢弃尘是个很聪明的人,既然说出了这番话,自然心中有算计的。所以他起了个头,只等谢弃尘怎么说。
谢弃尘用眼神感激地看了一眼苏演,遂缓了心神道:“杀回去不是不可以,我刚才也这样想过。但是——”看了一眼刚才那粗犷汉子,那人已经怯怯地坐下了。
“我们还得从长计议。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带着,正面突击,一路由苏副将带着,侧面袭击。等正面突击把柔然的主力吸引过来,阿演你就直接去抢粮草,能把我们的地盘抢回来自然是好,但如果形势不对,以粮草为主,这样我们才不至于被安术给困着。”
苏演点头:“我明白。”
沉思片刻,苏演很担心地问:“将军,这个主意好是好,可你这样做,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谢弃尘决然道,“我是将军,也是一名大魏的士兵,其他人能涉险。为什么我就不能?大不了就是一死,要是我牺牲了,你就代替我继续抵抗柔然就是了。”
这句话说得何其轻描淡写!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在谢弃尘心里看中的并不是个人的生死得失了。
“可是……”有人说话,谢弃尘看过去,是那个叫郑有为的幢主,被谢弃尘眼神一瞟竟有些结巴,“可是安术聪明绝顶,会不会识破我们的想法?”
识破——谢弃尘还没有想过。
这时刚才叫嚣很厉害的粗犷汉子又粗着嗓门吼了:“我们没有吃的,安术派多铎截了宋将军支援我们的粮草,那必然是猜到了我们需要,他不会设着埋伏等着我们钻呢?”
安术的智谋是天下人皆知的,连那胆大的汉子都有些畏惧害怕,可见安术是怎样的绝顶聪明。这一点谢弃尘还真没有想到,他这种声东击西的办法据说在安术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用得炉火纯青了,那现在拿这种办法不是也一样去送死吗?
但安术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极为自信。有本事的人不一定都看不起人,但很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就有点自负,而安术恰好就是这很有本事当中的很有本事的那一个。
谢弃尘正这么想着,好久没有说话的高品宇已经开口,他多年跟着谢弃尘,再怎么也有几分谢弃尘的思想影子在,所以他道出了谢弃尘想说的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以安术那样自负的性格,必然以为我们是以侧面袭击的兵力为主,偷袭粮草是我们的目的。但我们现在就把双方的主次位置交换一下,苏副将带领这人佯装偷袭粮草。而谢将军主攻,把咱们军营夺回来!”
一锤定音,高品宇自信满满地说完看了一眼谢弃尘,正好碰上谢弃尘在看他,目光相接,高品宇心中一漾,脸不好意思就红了。谢弃尘赞赏地对他说:“品宇,你的想法很好。咱们就这么做吧。”
“可是……”这是苏演说的了,他满眼忧虑,“梁寒姑娘身上的毒怎么办?”
“梁寒……梁寒啊,我想想吧。”谢弃尘终究是不能将二者平衡起来,那姑娘躺在远处,脸色苍白,看起来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