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运动会没有布置作业,学生把各种用来吃喝玩乐的东西带来狂欢,真正关注比赛的人几乎是极个别。
叶启报了一千米,萧岸神经搭错,报了所有被落下的长跑项。
夏锦和安然去给叶启加油。
叶启占着腿长,开跑就轻易地把一群人甩在后面,他穿洗得干净的深蓝色运动装,在一列子红的白的运动员里显得非常抢眼。安然穿着粉粉的拉拉服大声喊加油。
男生经过她们时笑着看了她们一眼,夏锦心里蓦地一惊,觉得他是在看自己,又好像不是。
他迈的步子很大,形成一道急速的有力的弧线,这样好看的跑姿引起许多小女生的频频注目。
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个男生?三岁,四岁,五岁?
一起在种着香樟树的普通小区长大,经常吵架拌嘴,各自在妈妈面前说对方的坏话。
六岁,打了一架,他踢肿了她的小腿,她用指甲把他的左胳膊挠出了长长的伤痕。一起被训,他率先认错,动作笨拙地帮她喷云南白药。
七岁,每天一起搭公交车上下学。相处开始融洽。她送他一辆遥控汽车作生日礼物。
八岁,他在她家门口徘徊了一个小时,当她开门出来买铅笔的时候,他嗫嚅着对她说,你爸爸死掉了。
九岁,各自母亲关系很好,两人更是形影不离。被传绯闻,他对气哭的她说,不要理他们,有我。
十岁,她和他一起去看望他爸爸,她对他爸爸说,叶叔叔,你要快点出来,我们都在等你。
十一岁,她学吉他手指出血,他帮她包扎,说,笨啊,以后不要弄伤自己了。
然后是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十五岁……他愈发优秀、俊朗、温和。她亦变了:孩童时叫她没大没小地叫他叶奶奶,现在只是通过触碰他或发出几个单音节词来表达呼应,但也总会得到回应。她以为他总是在她身边的。
这一刻她发觉不一样了。他在离她近乎遥远的轨道上驰骋,即使路过她也不能确定他的目光究竟停留在哪里。然后他越跑越远,她只能在原地驻足目送着他的远去,他的身边也有更有优秀更值得他关注的女孩为他呐喊。最后,他冲过终点,一瞬便博得了爆发的欢呼。
夏锦被安然忽地一扯,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她俩穿过操场小跑到叶启身边,安然非常开心地给他点赞:“太厉害了!从头到尾就没落下来欸!”
夏锦也边祝贺边拿出背包侧袋早已准备好的矿泉水,“恭喜啊。”
紧接着,两条清瘦白皙的胳膊同时挥到男生眼前。
连牌子都一模一样,绿的怡宝。
有看戏的人开始咳嗽。
夏锦的眼中闪出一抹惊诧,但她马上镇静下来平和地看着有点错愕的他。
人潮退去,仿佛只剩下他们三人诡异的场景,只听见萧杀的风声,凛冽地撩拨着几线没有落点的光。最后连这风声也随着心的浮沉一并殆尽。世界静止了。
安然手一抖,瓶子咚地掉到地上。叶启第一时间弯腰拾起,随即旋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然后他朝夏锦笑了笑。
人潮涌了回来,喧闹的叫喊一声比一声高。夏锦回以一个笑容表示不在意,这时萧岸跑过去话也不说夺过夏锦准备塞回包的水一阵猛灌。
夏锦条件反射地开口:“你干吗?”
萧岸也不说话,他愤懑地瞪着坐席的某一处。
原来,萧岸抱一堆长跑项目并非神经翘错,只是为了引起某个班班花的注意。他跑完三千米的名次赛,正喜孜孜地等着班花给身为冠军的自己送水,结果人家姑娘跑到坐席里给高三的一个帅学长递毛巾去了。看着漂亮的班花与俊朗学长有声有色谈笑风生的温馨场面,他简直要疯了。
萧岸诉完苦就一个人生闷气,安然好声好气地安慰他,他也不理。叶启就地坐在跑道按着腿,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似乎能发出光芒。
仿佛承受不住这光芒,夏锦兀自把头转向另一边。
三千米,很累的吧?
在跑得快要断气的时候,怎样不使自己怠慢和绝望》
夏锦不清楚萧岸对班花是否真心,但她肯定的是自己和萧岸不一样。萧岸为了班花可以跑三千米或者一个人生闷气,而夏锦却只会挖心掏肺地计较着那些小细节。即便后来她明白,总是介意过去的人永远不会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