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内,一片黑暗。
万俟瑄双臂环着小腿,将头抵在膝盖上。有多久她没有过这样孤单的感觉了呢,有多久她没有这般冰冷了呢,似乎很久了,久到她都有些不适应了。曾经多少个日夜,她曾一个人独守着黑暗,这样熟悉的感觉,她怎么就这样轻易地忘记了呢。人,果然都是健忘的,只要过得稍微好了些,便会忘记曾经的伤痛吧。
暗夜宫、桃花山、战场、丞相府、浣纱阁、王宫,一切一切在万俟瑄的记忆中开始变得清晰。她想记得的,想遗忘的,全都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真的希望自己还是当初暗夜宫那个无知的小丫头,就算是只能每天困在暗夜宫,她也会懂得知足。
美好的,永远只存在于梦中吧。
万俟瑄笑笑,她的梦从暗夜宫开始,不知何处是终结。
万俟瑄的右手沿着左臂划上,左肩,应该有一只蝴蝶在飞吧。蝴蝶飞飞,终究只能停留在肩上,任人欣赏。
万俟瑄开始怀念暗夜宫的黑色,开始思念桃花山与天穹的胡闹、听师傅讲学,若是时间停留在这里该多好啊,那样她就不会遇到殷梓言了,也不必为齐辰凯而烦恼了。但如果这样,万俟瑄还会是今日的万俟瑄吗?
“紫儿。”黑邑推开微掩的房门。
万俟瑄抬头。一片黑暗。
黑邑点燃了蜡烛,烛光照亮了房间。
万俟瑄的孤寂与无奈全被黑邑看在眼中。
“你今日出去了?”黑邑走到床边,在万俟瑄身边坐下。
“我去见齐辰凯了。”
“不是告诉过你,我会救殷梓言吗?”黑邑眼中只有爱怜。
万俟瑄知道,黑邑不会责怪自己。
“他不同意放过殷梓言,所以你此行是白走了一趟,是吗?”
万俟瑄点头,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当初乖乖留在暗夜宫,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你是在怪我对你不够关心吗?”
“呃?”
“怪我过了四年才找到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黑邑将万俟瑄拥在怀中,他的下巴正好抵着她的头。万俟瑄发间的香味还是没有变,还是小时候的味道。从小,她便喜欢闯祸,黑邑总是习惯性的为她收拾烂摊子。每次闯祸,她都会受到父母的责怪,但她似乎乐此不疲。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她是个闯祸精,只有黑邑知道万俟瑄只是希望沉浸于爱恋中的父母多关注她一点。万俟瑄从小便是个孤寂的孩子。也是因为孤寂,她才会想要出去闯一闯吧。
万俟瑄在黑邑怀中摇头。黑邑的怀抱永远是那么温暖,有幸福的味道。
“所有的事,我都会帮你解决,所以,你只要呆在这里就好了,不用去担心,也不用去做令自己不开心的事。”
万俟瑄点头。她知道黑邑不会骗她。从小到大,只要是黑邑承诺过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这次,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啊。
黑邑抱紧了万俟瑄。他已决定,所有的风雨,他都会为她挡住,只要她快乐,他做什么都可以。
皇宫,琉璃砖瓦,气派非凡。但富贵之中,却有着孤单的味道。身在帝王家又如何,还不是要为权利争斗,为了这权利,多少父杀子,多少兄残弟,能留下来的,只是孤家寡人,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某种程度上说,身为平凡人会更加幸福。
云翰手携先帝遗诏前往太和殿,宫中侍卫已被他收买,他无须担心安危问题,他要做的,只是让云海放弃皇位,主动让贤。他失去了十年的皇位终于要重回他手中了。
太和殿,云海身着黄色龙袍站在殿中,他没有坐在皇帝的位置上,他只是站在殿中,静等云翰出现。
“皇上。”讽刺的口吻出自云翰口中。
“皇兄,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只要你让贤,天下便可免去杀戮。”云翰晃动手中的诏书。
“是……”云海神色微变。
“是。”云翰点头,“这便是你当日篡改先帝遗诏的证据。”
“不是朕。”云海摇头,“一切皆为母后所为,当朕知道后,马上就封了皇兄为一字并肩王,目的就是能够弥补母后做的错事。”
“弥补?那你何不把皇位也不给我。”云翰讽刺地笑。就算云海所言属实,他的行为不过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做了十年的谋划,他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话。
“朕,做不到,天下大变,必会招致周围小国趁机入侵,西戎早已蠢蠢欲动。皇兄,为了武诏江山着想,我们实不该兄弟相残。”云海晓之以理,想劝服齐辰凯。
“大变?只要你乖乖让贤,怎会引起大变?”齐辰凯不以为然地笑笑。小国不过是小国,不足为患;至于西戎,齐辰凯早已与他达成了协议,不足为虑;何况还有暗夜宫巨大的财力支持,他是在想不到有什么可值得担心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是你却连用人都不会。”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的计划真的万无一失吗?”
“你就在说什么?”
云海但笑不语。
“难道你还想要做困兽之争?”
“朕从不是困兽!”云海大袖一挥,众侍卫鱼贯而入将齐辰凯围在大厅之内。
“你们?你?”突然多出的侍卫纵然让齐辰凯惊讶,但更令他惊讶的是众侍卫中为首的竟然是殷梓言。
“王爷,从你决定对万俟瑄不利时,你便该想到这样的结局。”黑邑从内殿走出,一步步走向云翰。
“你只是假意协助我?”
黑邑没有答话,也无需答话。现在的情况再明显不过,云翰纵然是计划十年,但终究还是失败了,自古逆臣当道能有几个成为天下明君,黑邑自然不会去做毫无利益的事,何况,云翰还曾派人暗抓过万俟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