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书上的字迹经过十年已有些老旧,但仍清晰可辨。
云翰目光紧紧盯着诏书,当年就是这份诏书昭告他失去了皇位。先帝明明告诉他皇位非他莫属,可是诏书下达,接位之人却是他三弟。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诏书有假,可是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机会让他一睹诏书的真面目。
“原来是这样。”云翰的目光从照书上的“三”字划过。仅仅一笔,接位之人便有二皇子变成了三皇子,他的地位也就这样失去了,怪只怪当时的他年少气盛,还不懂得皇权争斗。云翰的眼神扫过正在平静饮茶的黑邑,眉心的愁色加重。皇家圣物,黑邑却轻易得到,可见暗夜中的势利非同一般,他日,他登上皇位,第一个要小心的应该就是这个叫黑邑的人物。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
两个男人终于在黑邑的风淡云轻与云翰的警惕中达成了协议。
诏书留在了一字并肩王府。
云翰紧握诏书,看着黑邑的背影,心中的打算多了几分。
齐辰凯一身富家公子打扮进入了浣纱阁,将手中的红色请柬交给鸨母后,鸨母吩咐一个名叫小雁的丫头将他带往后院雅楼。
齐辰凯本来对这种风尘邀请没什么兴趣,但当他看到请柬的落款牡丹时,他便决定来这里看看。他还记得当时命人去查万俟瑄,得到的答案是武诏浣纱阁红牌牡丹。从此,牡丹两个字便印在了他心上。万俟瑄离开时,他派人找遍西戎武诏,可是他没有想过她会回到浣纱阁。
“公子,牡丹姑娘在里边等您。”小雁停在门前,欠身告退。
齐辰凯的手停在门上,久久不敢推门而入。
“公子请进。”
屋内娇柔的请进声传出。
齐辰凯推开了房门。
屋内,万俟瑄一身红衣等待齐辰凯。
“你……”再次见面,齐辰凯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竟又回到了浣纱阁,是他的话伤到她了吗?
“国主,瑄儿有一事相求。”
“什么?”
“希望国主能够放过我师兄。”
“他?你是为了他才来见我?”齐辰凯自嘲地笑了,原以为自己在她心中还是有一点未知的,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万俟瑄低下了头,算是默认。
“你……要他活?”齐辰凯伸手抬起了万俟瑄的下巴。
“嗯。”万俟瑄点头,看着齐辰凯,眼中不觉湿润。
“跟我走,跟我走我就让他活下去。”
万俟瑄摇头,眼中的泪晃出了眼眶。她不能跟他走,她已对黑邑许下了承诺,她不可以跟他走啊!
“你不走,还要他活下去,是想与他双宿双栖吗?”
万俟瑄一再摇头,她不可能与殷梓言再怎样,但她也绝不会看着他死。
“哈哈哈!这世上怎会有这等好事!万俟瑄,你未免太精明了吧!”
万俟瑄仍是摇头。
齐辰凯什么都看不到,他只知道他费尽心思要得到的女人身心都在别人身上,他却荒唐地为她赌上了江山。他费劲心力除了太后的羽翼,只为她能够安然生活在宫中,可是,她根本就不屑跟他回去,他的来仪宫就这么令她厌恶吗,还是他这个人令她厌恶,也许,这世上只有殷梓言才得她的欢心,否则她离开时怎就只带了殷梓言送的一张弓?
“国主,瑄儿不值得你付出真心,那场婚礼只是闹剧,请您忘了吧。”
“我不会放过他。”齐辰凯的语气出奇的平静。
万俟瑄的心一再不安,从齐辰凯进入这房间时,不,应该说从她派人送去请帖时,她的心就开始不安。她知道齐辰凯不会轻易放过她,可是这是她欠下的债,她必须来还啊。黑邑说会帮她,可是她不能什么是都要黑邑来扛,黑邑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我不会让你和他白头偕老。”齐辰凯目光发狠,似乎不做到决不罢休。
“我不会和他白头偕老,这件事过去后,我不会再见他。”万俟瑄一字一句让齐辰凯听清楚,她不希望殷梓言因为她而无端受到牵连。
“你……同意跟我回去?”齐辰凯的神情仿佛是在沙漠之中看到了绿洲,足以拯救他生命的绿洲。
“不。”万俟瑄摇头,“国主,忘了瑄儿吧,瑄儿真的不值得,瑄儿只是一介风尘女子。”为了离开齐辰凯,为了不连累黑邑,万俟瑄自贬身价。
“我不在乎,只要你跟我回去,你就还是西戎的王后!”
万俟瑄摇头,她脑中很乱,却不得不摇头,即使这样会让她更乱,她也不能点头。
“真的不回去?”
“我不能。”万俟瑄早已泪流满面,她并未涂抹任何胭脂,所以素面上只有泪痕,没有令她更为难堪的脂粉。
齐辰凯放开了万俟瑄。原来只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即使他爱她,即使他愿意不在乎她的过往,她还是不愿跟他走。
“那么,殷梓言必死。”齐辰凯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门,箭步如梭,没有任何留恋。即使他爱她,他也不会让她如愿。
万俟瑄瘫坐在地上。她的爱只有一份,她没有办法将它割舍,因为割舍出的爱会不完整,会失去意义。无论是对齐辰凯,还是对黑邑,甚至是对殷梓言,她都含有一分愧疚,她的爱不完整,给不了任何人幸福。
“牡丹。”鸨母轻轻唤出声。她在万俟瑄身边蹲下,她不知道万俟瑄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是足以伤她心的,她只是浣纱阁的鸨母,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陪在万俟瑄身边,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妈妈。”万俟瑄倒在鸨母怀中哭泣。为何她的命运如此多舛,为何她不能平静的度过一生。不,她现在的境遇与命运无关,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四年前,她明明有机会平安幸福一生,可是她却选择出来冒险。所以说,人真的不能只一味的怨着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