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不再多说,说是尘缘那也是旧事,向静德微颌首后径直去了清蔚山,没用法力,一步一步的上山,孩童跟不上也不说话,他既然不说话,寂空自当作不知。
那山还是山,山下村落里有着大量妖气,而走过的每个人脸上的最朴实的笑,一如未受过污染的世外桃源,恍然间他觉得自己还在三千年前。
有妖气不断靠近,不多时落下十数道,都是旧时,白兔白越,红狐狸红三娘以及大雕,除此外其余的都曾在清蔚山听他讲过道。
两人同时开口,一是白越,一是红三娘。
白越如今越发像贵公子,摇摇折扇,他道:“你回来了。”
红三娘不复当年天真,狐族的美艳可见一斑,她说:“墨长老让你来日去妖界时到狐族找他。”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变化,除了大雕,依旧为兽身,桀骜不驯一如当年。
寂空点头,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见没有,身旁幼童板着个小脸,手却撰紧了寂空衣摆,寂空抚上他的发,他渐渐放松。
寂空道:“也没甚好不好,何苦纠缠过去,早日寻着大道才是。”
白越无奈道:“你可是还怪我们不曾拦住。”若是从前,他哪怕不怪,心里也会有所不喜,可如今他已知两人本为一体,反倒看开了。
他摇头:“本不关你们的事,何苦来个怪字,你们自去吧。”
诸妖见他如此坚决,心中尽管有些思量,考虑之下暂且都离去,单除了两人,一为大雕,一为红三娘。
红三娘上前道:“你与许青青再遇的后来发生种种都因我,再多的我却不能告诉你。”
他笑起来,褪去冷漠,直如春风,他如最慈悲的佛,他说:“不管你做过什么,我信都非你本意。”
“你真信?”
“有什么不信的。”
他温柔至极,柔和的话语让人想将所有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红三娘果然哭了,她抽抽嗒嗒,哽咽着说:“虽不知你和许青青怎么回事,可她是极好的,你切莫辜负了她。”
寂空抚着她的发,低声道:“好,我愿你从此无忧。”
她抽噎了半天,方缓过神,擦干眼泪,又成了那个人间游历多年刀枪不入的狐狸精,她说:“不知许青青闻着你身上的味道会不会恼。”
他只微微笑着,已是俊美无俦天怒人怨。
红三娘走了,她没能放下过往,却心甘情愿不再执着追求。
爱有许多种,想将心上人拘在身边去哪儿都跟着是爱,放弃与成全是爱,不再执着亦是爱。
大雕口吐人言:“她爱了你很多年。”
“我知道,可那又怎样。”
寂空如是说,不是他心狠,他如今方知当年作为会害一个女子浪费了这大好年华苦苦等候,明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他知道了她爱他,真挚而浓烈的爱他,可那又能怎样,他不爱她,世间事不是所有事都能有回报,何况他有了许青青,即便没有许青青他亦不会,他看淡了许多,除了许青青,因果纠缠,前孽业报,早已算不清,也就只有许青青了。
他知晓后来的事定与她有关,不然怎么会恰到好处的离开,可她不过是一个苦命人,爱不得,求不到。
他想起伊始,她趴在许青青肩头,红色的皮毛是雪地里唯一的亮光,后来化身为人立于许青青身旁,不曾逊色,他知道她是妖却无丝毫取她性命想法,大抵是隐隐知道什么。
他回三千年前,路遇被捕兽夹夹伤脚又见被顽童拔毛的红狐狸,他走过,他冷漠惯了,从不是一个在乎外物的人,诡异的是他竟回了头,见了她乌黑水汪汪的瞳孔他竟走不动道,那一刻他决定要将她带回去,莫名其妙,难不成是早就注定了。
后来遇见元情时,他怀里抱着雪白的噬灵鼠,难得的穿着素色袍子,眸子里是心灰意冷与懒散,仿若生命已无趣,他说:“她的情劫是你,你的情劫却不是她。”
两个她字也不知他说的谁,真叫人糊涂,而他说这话的神情既像劝慰寂空,又像再说自己。
这是后话了。
此时寂空拔腿就走,速度不快,因为他还带着个幼童,大雕说:“我想奉你为主,自愿成为你的坐骑。”
寂空头不曾回,道一句:“不用愧疚,一切已注定,而这天下凭我一双足便能丈量。”
大雕说:“你不懂,你一日不答应我便跟你一日。”
寂空不再回答,继续带着幼童前行,已踏足燕国,他想起了他还有两个徒弟,却不急在一时,仍走过一个个村落,实在是没有必要,十室九空甚至一个城市空无一人,除了老鸹叫声再听不见其他,天地俱寂,若非知晓身边还有人,不论谁都会被逼疯,奈何寂空道心坚固,加之修道者动辄闭关百年,这清净也就没什么了,而那才几岁的幼童罕见的不哭不闹听话至极,根本不像几岁的孩子,寂空虽带过三个孩子,一个木讷,一个诡异,倒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对。
时日渐长,终于到了燕国皇都,寂空携着孩童一起进了靖希宫,靖希宫中空无一人,历时颇久的帷幔珠帘褪去原本颜色泛着旧,却绝不是旧无人气的光景。
他不想坐下,便一直站在,跟在身边的孩童竟也不坐。
大约过了三柱香,门口传来脚步声,吱呀一声,宫门被推开,打头进来那人一身金胃甲,手持大刀,一张娃娃脸丝毫不见老,只是平白带了些风霜,看起来威严不少,眼中寒冰越发盛了,此人正是慕容无埅,由他装扮来看这燕国仍是慕容无埅掌权。
随后进来个金发黑眸高鼻的大个子,身穿锦服,俊朗而诡异一只脚略有拖沓,白叫人可惜了。
两人见了寂空先是一愣,后齐声道:“师父。”
寂空温声道:“很好。”
他这一温声将两人唬了一跳,他们几时见过寂空如此温和的样子,心中不由思量许久未见的师父此次前来莫不是有什么惹恼了他。
当下慕容无埅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师父所言是为何意?”寂空难得解释道:“你们做的很好,为师很满意,待这劫了了,再来接你们随身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