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青也不在意,将血狐放在地上,因着天气热了她不愿再整日抱着血狐,血狐却在落地那一刻一溜烟的不知跑哪儿去了。
叶子从竹簪里飘了出来,丝毫不惧正午炎热的日光,苍白着一张俏脸,甚为体贴道:“许姑娘,你若嫌这一个时辰难耐,我们不如说些话儿吧。”
这么多年寂寞都忍了下来,这一个时辰怎会耐不住,许青青面上却浅笑着:“不知你想聊什么。”
“聊什么啊,许姑娘,不如你说说你的过往吧。”叶子眼珠一转,装作冥想半天,如此问道。
许青青暗笑,这是套她话啊,她望向远方,目光透出一丝温柔,与她平时冷漠绝情的样子已是不符,她半真半假道:“以前我本是富家千金,那时贪玩,在外游玩时遇见了一人,他待我与他人待我都不同,一时稀奇就抛了父母跟他走,最后,那个人没了,我只能日日为他祈福,近日听闻家人病危,这才跟着他打算回家。”
叶子喏喏道:“对不起,许姑娘,我不是有意的。”有那么几分手足无措,不知有几分真心。
许青青摇摇头:“没什么,你呢,为何一直停留人间,不愿踏入轮回。”
叶子笑笑:“我是孤女,很小便被义父收养了,本想和义父相依为命过一生,只是和你不同,我遇见的那人,我救了他一命,他负了我一生,害了我一命,到底白想了。我是有些不甘的,还有,”叶子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义父临死之前,有一言让我问问燕国的皇帝慕容智。”
许青青哦了一声,正想着怎么往下答话时套出些话来,目光余光却看见原本说有事的寂空从远处走过来。
许青青没有动,只是淡淡问道:“寂空,那妖未免太过厉害了吧。”
寂空摇摇头,哑着嗓子说:“不过一般,那妖虽被我重伤,却靠着保命绝招让他逃走,我也因此受了点伤,若他再带其它妖前来,我可护不得你们。”
叶子听见如是说,也有些焦急,连连催促许青青过去:“许姑娘,他说的对,我们还是赶快走吧,连他现在都这般模样,若是来了其他妖,你我想来万不是他的对手。”
许青青还是坐在原地,垂眉闭目,一动不动。
寂空有些不解:“你为何不动?”
许青青闭着眼,嘴角含着一丝不明显的冷笑道:“我也想动,可惜你不是他。”
寂空皱眉叱道:“你胡说些什么,我都说了情况很危急,你还在这莫名其妙的拖延。”
许青青叹了口气:“说实话,你的伪装足够好,只是我刚刚问你那妖是否厉害,你下意思承认了,却不知寂空并未告知我他去做甚。”
寂空不悦道:“我确实遇见了实力不俗的妖。”
许青青仍自顾自的说道:“寂空严格守礼,你、我之词绝不出口。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寂空冷漠惯了,从不解释。”
叶子心下暗知自己太过着急暴露了一些,所幸暴露的不多,她却是不惧的,心下暗转想将自己撇个干净,她附在许青青耳边说:“许姑娘,怎么又一个寂空出现。”
许青青道:“他在哪儿。”
“他在那儿。”随手一指,果真出现个寂空,她暗惊,她本想随手一指,待许青青问过,就推说眼花中了幻术,好将她刚刚为那假冒的寂空说话推的一干二净,谁知真又出现一个,这下她心中暗骂不已,直恨那人说话不算话,却毫无办法,说好由她来,竟又招来两人,这不是故意为难她还是什么。
许青青顺手看去果真又看到一个寂空出现,和先出现那位寂空隐隐成犄角之势,许青青依旧不动声色,心下暗思,谁也不知寂空多久能回来,凭她和叶子,被人抓走太容易了,本来红三娘若在,她们尚有可能等到寂空回来,可惜不知红三娘化为原形跑哪儿去了。
因谁都没料到会有现在这副局面,寂空并未设下结界一类,此时危险无比,也没得防御。
她不信这两位费尽心机想捉她仅是为了请她喝杯茶那么简单,绕是她聪慧非常,面对一心要捉她的敌人也没了办法。想到此她不禁有些暗恨,若她道行还在,今日怎会弄到那般狼狈。
许青青虽性格冷漠不好相与,生死关头她却不介意姿态放低,当下一声媚笑,惑人无比:“寂空,你没来时,他可是想假装你带走我啊。”
后面出现的寂空一脸严肃:“这等小事何必记怀,我们还是快走吧。若再出了意外,贫僧也不一定救得了你。”
许青青啧啧两声:“寂空我可不记得你向来如此宽容啊,何况你这次放过他,若有下次,我可不信你能及时赶回来。”
寂空念了一声佛号,淡然道:“此等妖孽,理他作甚,奈何许姑娘此言有理,如此看来,只有与他做过一场才好。”
寂空缓步走向先前出现的寂空,手一翻,手中钵盂已经打去,那妖怪竟不躲不闪,手中迅速结印,口中的鲜血喷向正在结的印中,乳白的阵印瞬间掺杂红色血丝,以荒野上大大小小石头为阵眼弥漫开来。寂空的身影很快就被白雾淹没了,期间不断传来噼噼啪啪的打斗声。
许青青没能退开,这阵法结印时波及范围过大,何况她在那时愣了一弹指,这一弹指注定了她被困在阵法里。
她愣了原因无非其他,那结印的手法分明是梦蝶族小公主无名每次捉弄人时用出。她对此深有体会,那时年少无知,得罪了无名,无名边笑边结印,于是她一时不察,光鲜亮丽的进去,鲜血淋漓的出来,身上蛇鳞都找不出一块完好的来,对此长达数千年的时光她都不曾忘掉,虽然后来拿了梦碟一族最珍贵的藏酒“醉生梦死”做赔礼,她也很欢喜就是。
千年前她出不了结界,三千年后的她不比从前更加出不了结界,眼见出不去,索性坐在地上,将遇见两寂空这事一点一点掰碎,又一点一点糅合起来,尽管有些地方暂时想不出来,但有巨大的宏图在她面前慢慢展开一角,仅是一角便让她心惊不已。
正在许青青推算时,白雾里的打斗声停止了,传出一阵阵佛音打断许青青的推算,所有推算前功尽弃,佛音道:“有善男子。受阴虚妙。不遭邪虑。圆定发明。三摩地中。心爱入灭。研究化性。贪求深空。尔时天魔。候得其便。飞精附人。口说经法。其人终不觉知魔著。亦言自得无上涅槃。来彼求空善男子处。敷座说法。于大众内。其形忽空。众无所见。还从虚空。突然而出。存没自在。或现其身。洞如琉璃。或垂手足。作旃檀气。或大小便。如厚石蜜。诽毁戒律。轻贱出家。口中常说。无因无果。一死永灭。无复后身。及诸凡圣。虽得空寂。潜行贪欲。受其欲者。亦得空心。拨无因果。此名日月薄蚀精气。金玉芝草。麟凤龟鹤。经千万年。不死为灵。出生国土。年老成魔。恼乱是人。厌足心生。去彼人体。弟子与师多陷王难。”赫然是《楞严经》。
许青青听闻如此,心下感叹,这做戏倒是做得颇为全套,只是有这做戏的时间还不如把她打晕扛走来的痛快,殊不知并非他们不想,而是有所顾忌。
此刻,许青青见结界里白雾越发浓重,正欲用体内不多法力抵御一二,运功时却察觉她体内的法力不断衰竭。她有些窝火,她若道行还在,即使破不了这结界,也断不会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可若问她悔不悔当初,她却是不悔的,若再次面临这样的选择她的选择仍会一样。
白雾凝成实质,在尚未察觉时,已成一个蛋形将许青青包裹在内,阻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许青青一时不察之下竟厥了过去。
白雾消散,露出原本的荒山模样,不知结界几时破掉的,白雾一散,被包在蛋里的许青青眼见要直直砸在地上,有一人抱住她,赫然是寂空,却慢慢退去伪装,破旧的僧袍银光一闪,变成了黑白相间的素色纱袍,隐隐有符文在流动,一看就是一件上品灵宝,头上用流云冠束起,平添了些潇洒,气质澄净飘渺,宛若神子,这副样子真看不出是妖怪,若是说神仙怕才有人信。
“席策,如何?没想到这七公主隐了几千年却还这般奸诈。”不远处有人抱胸如是说,这人身着大红绸缎,姿容艳丽,眉心一粒朱砂痣,也许是妖精天生就带一股媚气,连身为男子也难以避免,他眉眼间虽精致,但丝毫不显女气与娇弱,自有别样的男儿飒爽英姿,走近了还能闻出身上有着淡淡花香。
席策略点头笑道:“行了,席羽,走吧。”说罢挟着妖风离去。
席羽喃喃两句,却也挟着妖风跟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