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找个时间回妖界一趟。”无名懒得招云,盘腿坐在许青青招来的云上,如是说。
“我自是晓得。”
本就没离需城太远,谈话间已到了客栈内,无名捏个诀,让凡人都看不见她们,她把许青青送进他们房内,看也没看寂空一眼,出了客栈。
许青青用神念探测下,见寂空竟在,她冷冷道:“我还以为你明日才会回来。”
寂空闻言心下明了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他却恍若未闻许青青的问话,反是见许青青回来一直闭着眼,他难得关心道:“怎么回事?”
“你无需知道,你将钵盂里的鲛纱拿出来给我蒙着。”许青青语气淡然,说出来的话一字一字诛心不已。
“是那块白色的右下角绣着七角祥云?”寂空着实不懂这些,是已询问她。
“恩,给我。”话出口后,许青青听见脚步声,落地轻巧,她说:“孟公子来,有何要事?”淡然至极,没有一丝惊慌。
寂空手上拿着块鲛纱挽了挽罩在许青青脑后,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上,捏莲花印。
大开的窗子里跳进个人,一身银色滚丝边云锦,脸上透着邪魅的笑,赫然是那飘香居的浪荡公子孟浪。
孟浪没回答,倒是凑近许青青将她看了又看,许青青面无表情,不搭理他。孟浪见这招未果,颇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道:“你这人早晨看到还觉得泼辣有趣,怎的现在这般冷淡无趣。”
“千人千面,一人千面,谁说一人只有一面,就连你的浪荡还不是装出来的。”
孟浪笑笑:“哟,你都这般懂本公子了,只是本公子此次来可不是和你争论这个的,孟姜的手臂一直好不了。”
“我又不是大夫,找我何用。”
孟浪叹口气,笑道:“本公子知道,只是还得请你走一趟。所以,得罪了。”
语罢,他伸出右手想要去逮住许青青,这一手迅若闪电,一般人根本挡不住。旁边闭目手结莲花印的寂空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逮住,孟浪怎会甘心,又伸出左手一掌打了出去,掌风带倒了旁边的烛台,但没人注意到。寂空不在意的拉着他的左手顺势将他带到地上。
寂空平静的说道:“她不愿,何必勉强,你走吧。”
孟浪优雅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抖抖衣服上沾的灰,邪魅的笑道:“技不如人怪不了谁,但本公子只是想让孟姜的手恢复好。”
寂空有些不耐,想将他丢出去,被许青青制止了,许青青冷漠道:“是你主仆二人不识天数,方有此一劫。你带着侍从到昆仑西,切记而非西昆仑,他的伤不出三月自有人治,另你红鸾星动,万不可做以前的事,不然后悔的是你。”
一向优雅的孟浪快面目狰狞了,什么叫做不识天数,有人吃霸王餐,难得就让他这么吃不成。何况女人自古如衣裳,有什么好后悔。但因有求于许青青而硬压下来,收起以往浪荡,露出两分认真道:“昆仑西在何处,若三月后本公子寻不得如何。”
许青青想想,拿出了一张纸,上面滴了一滴血,血红中带青,在纸上蜿蜒出一条蛇的模样。递过去口中道:“那是你的机缘,我透露不得,你记住三个月后,要是还没人救治,烧了这张纸,会有人来帮忙的,若过了三个月,饶是神仙也难救。”
孟浪接过来,瞥到左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寂空单手一提扔到窗外。孟浪见此也不多话,将那张纸贴身放着,方才提神纵气几息间回到酒楼,大声道:“孟姜,收拾东西,上路了。”孟姜一声回答后,已提着包裹上了路,路上他们遇见许多事许多人,却不防许青青一语成谏,他们吃尽苦头。这将是另一个故事,表过不提。
自孟浪走后,房内安静无比,两人无话可说,寂空闻到一股子糊味,左边火光四起,来不及多说,抱着许青青就从大开的窗子跳出去。
一跳出去,二楼那间房“轰”的一声迅速燃烧起来,火势还向周围扩大。
寂空眯眼,时机正好,若晚上一息,被烧的就是他和许青青,由不得他不多想。
“你们就是老爷我的灾星啊,你们才来两天就把老爷的客栈给拆了,这可怎么得了。”
王爷一边喊一边跑了出来,真让人怀疑一个球一样的身材怎么跑得那么快。王爷看到这一幕悲痛欲绝,直感到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不由得边哭边骂,突然间他的声音下来停了,只能呜呜的叫着,发不出音,却是许青青嫌他太过聒噪施了个小法。
许青青想想,呼来暴雨落于这客栈一亩三分地,火未熄,她面色徒的不好,这天下只有三类火是她唤来的水浇不灭的:一是天庭三昧真火,二是魔界幽冥地火,三是鬼都红莲业火。不论哪种,她都讨不了好。
单是如此便罢了,待将客栈燃得一干二净,那漫天大火化为一点火星,那点火星从空中飞向远处,许青青没能拦下,她不想拦下,她也拦不下。
手一挥,须臾间从眼前拔地而起一座楼阁,与之前客栈一模一样。
许青青着实有些累了,三千年没用过那些法术一朝用出来,对如今稀薄的神念是不小的压力。
她走进客栈,随意找了走进一间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月光撒下,能看见月华被吸入体内。
随后跟来的寂空本想跟着进去,却被不知何时回来的无名拦住,寂空收回放在门上的手,沉默看向无名。
无名抱手道:“你为何留在她身边?”
“偿还因果。”
“奉劝你一句话。”
“请讲。”
“她只剩一年半的寿命,你若要早日偿还因果,不如……”
“闭嘴,无名。”门内传来呵斥的声音,无名无所谓的闭上嘴扭头走进隔壁房间里。
寂空站在原地停了两息,转身进了房间,坐在离许青青半尺处,闭目入定。
第二日傍午,许青青被楼下嘈杂声吵醒,去隔壁问无名取了块丹药压在舌下,三人便出门去。
路过楼下时,方才明白王爷在骂人,不知哪个小贼将他放在柜里的钱给偷了。
许青青走过,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丝毫尴尬,就算是神仙也无法凭空造物,她为王爷一夜间修出的客栈,所需的木材皆是从城中各木材商处取来,自然要将王爷的钱付于各木材商。
正差一步走出客栈,被围在众人间的的王爷突然出现,他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几位客官,多谢为小人修得客栈,你等可是去城主府,请各位别伤及性命,他们都是可怜人,小人拜谢了。”突然放高声音道,“各位都是活神仙,小人一定为各位塑金身。”身后的众人皆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询问起来。
许青青略一思索,不由好笑,她本盘算今日将昨日那儒雅男子找出,没料到竟是王爷见他们这阵仗为替那人讨得一条活路而暴露出来,只是就算他不说,他们也能找出来,至多费一点时间罢了。
这般想着,三人出得门去,将这需城一番好逛,寂空甚至找到他炼丹缺的几份药材。
到了夜间,寂空三人寻着白日问来的路线几个翻腾间就落在一处院子。
许青青与无名先行一步,寂空看着头顶仅露出一线的月蟾,暗暗皱眉,这初一正是鬼类法力最为高强的时候。虽是如此,他并未离开,反是跟了上去。
穿过这院子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莳花锦石,叠翠披绣,因是夜里,走廊房屋飞檐处挂着大红灯笼,给夜色平添了几分魅惑的明亮。
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坐在亭中石凳上风度雅然的独自喝酒,自斟自酌自饮,别有风华,好一副美人饮酒图。
他见着许青青他们来了,指了指周围的石凳,道:“坐。”
三人都没有动,他笑笑:“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我从一开始便等着今日。不过在此之前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许青青无所谓的摸着石桌坐了下来,无名见此坐在她旁边,寂空不发一言站在她身后,二人隐隐将许青青护在中间。
男子笑得意味深长,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一行人以中间蒙着眼睛的青衫女子为尊,口中道:“我是自缢的,跟他算不上无关,也算不上有关,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说着指了指身体,继续说道,“那时年少夫妻,志趣相投,曾好好的过了一段日子。他少年俊杰,才华横溢,性子里免不了的骄傲,我亦是大家闺秀,才华不让男儿,容貌也不差,自是骄横。若是嫁个平凡的兴许能一生安乐,可偏偏嫁给他,一次次争吵,一个个纳入府的妾室,我是倦了,本以为不爱,谁料自缢时脑中只有与他一起的日子。你是知道的,对吧。”最后一句却是对着许青青说的。
许青青点头道:“我听一位老人说过,每个人死前会看到最放舍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