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随着三叔的出现而变得虎头蛇尾,往下的场面已索然无味,对于生活简单枯燥平时少见新鲜刺激事而惯于起哄看热闹的乡下人来说,已经没有再围观的欲望了,大伙儿纷纷给自己找个理由陆续散去,打牌的那几伙一如既往的嚣张,吆喝召集,相互攻讦的言语唯恐别人听不见而无法显示自己有多厉害一般,几个平时打扮得总比别人清白体面的男女匆匆回家糊弄几口吃的就出了门,悄悄的多折几个弯,回看四下无人后寻着偏僻的道奔着熟悉的地方而去,而后面远远地又总跟着一个或两个猫着身子蹑手蹑脚的黑影……,晚上的乡村也总有它自己的故事,故事的发展也总有它独特的方式,一个偷字总能贯穿其中,偷约,偷会,偷情,偷窥……总之人人都秘密,而又实际都没有秘密。
刚刚还象赶集的场合现在只剩下相关的两家人和老兵爷爷了,三湖在给普生包扎好后,又给了普生一些小药丸,嘱咐他怎么吃。
王大江不知什么时候抓着一只鸡过来,也不看明坨爸,伸手塞给敏坨妈:“普生流了不少血,给他补补!”
大海完全没注意敏坨妈看二湖不一样的眼神:“老二!你干什么……”延七妈在一边扯住了大湖,一个劲的递眼色。
普生也不再多说,顺手拉着一直站在他旁边的敏坨,回身招呼他一家人离开,一手摸着额头,最后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些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敏坨在被爸拉转身的一瞬间,极快的一把抓走了大湖还来不及收拾的一个药瓶。
老兵爷爷毫不在意这些细节,看着大湖收拾好,拍着大湖的肩膀:“还没吃饭吧?”
大湖微笑一下不太明显地点了点头。
大海试探的口吻:“盘嫡爷!大湖回来了,来我家喝一杯吧?我要素梅炒几个菜!”说话间一副就不想叫大江的神色。
“就素梅那个手艺,那是吃不得的,哈哈,我看大湖今晚在我这吃吧,叫大江来动一下手,东西我这都有。”老兵爷爷言语中倒有把大海两口子排除在外,叫上大江的意思。
老兵爷爷两个儿子,大儿子也就是韶癞子的爸爸口齿不清,托老兵爷爷的福,在镇供销社工作,韶癞子妈浑浑噩噩的,不善操持家务,二儿子顶老兵的班在外市的某个矿务局上班,老兵爷爷不喜欢韶癞子爸妈的昏庸邋遢,他就跟老伴两个人过。
大海两口子倒象大赦一般,连说麻烦麻烦了,拽着王延七的胳膊转身离开,大江追上去一把抢拉回来,头也不回嘴里低吼:“跟你们回去干嘛,不得清白,好人会被你们打成懵子!”
大海倒不坚持,延七妈不乐意了:“你清白!你清白!你跟别个好~清白的!”语气中把好字拉得又重又长,一边说一边瞄了好几眼敏坨妈离开的方向!大海不失时机拉着她离开,一边走两人一边声情并茂地争执着什么!
七十年代末农村的生活水准只有那么高,就几样小菜已经算不错的排场了,但酒是好酒,传统家酿的湖之酒又醇香浓郁,不一会儿大江大湖还有老兵爷爷都喝了个满脸通红,话匣子也就毫无顾忌的打开了。王延七也喝了不少,也许是天生的对酒精免疫,他还很想再喝,但大人们不让他再喝了,吩咐他回家写作业,王延七一溜烟回家拿了书包又折了回来,一边听大人们说话,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写作业,其实王延七平时不怎么写作业,为缺作业没少挨老师的教训,他爸妈从来不关心这事,但好在成绩总比别的同学好,久而久之老师也懒得管他。王延七喜欢听三叔说话,那些外面的故事远比平时的乡野故事有趣,看似在写作业,其实心思倒全在听大人们说话上。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三个大人突然把话题扯到了王延七身上。
“大江大湖啊!你们这个侄儿脑瓜子厉害啊!我听学校那个芝老师说,他学什么东西快得很,别人教几次还不会的他一点就通,可你们大哥大嫂这式样,这小孩恐怕得毁了去!”
说起侄儿大湖一直不做声,只一口又一口地焖酒,心里想着自己小时候的事。
大江原本不爱说话,看着侄儿说了一句:“学东西是快,我教他什么二胡笛子之内的东西,也是一教就会,现在那二胡的曲子,我会的他基本都会了,不比我差呢!”
“就你那点水平,教什么侄儿咯,瞎子带路!”大湖又焖一大碗酒,已经醉意俨然。
“你们那侄女已一样,据中学的老师说,读书也是很厉害的,老师们都叹息,家里条件太苦,父母也不支持,恐怕得耽搁了,你们大哥大嫂上个学期开学就追着你侄女跑,不让她读了,家里负担不起,要她回来做事……后来大家一顿劝,加上小孩哭着坚持,才答应让她读完初中,说读完初中就算了,唉!造孽!”
灯光下两兄弟的脸色忽明忽暗,老兵爷爷的话刺痛了他们的心,老兵爷爷给三湖续上酒:“我看我们这屋场盘子,也就延七两姐弟是读书的料,普生那大崽延飞……也可以,其他的小孩就算了吧,这男蛮女嬉的风气,出得了人才怪!”
老兵爷爷不忘给大湖碰了碗酒:“大湖啊,上面就你读了书,你懂道理,你得尽把力,可不能把小孩给耽搁了……”
大湖攀着大江的肩,摇晃着挣扎起身,大江被他摇得有些趔趄:“二哥……延七……你来带,我负担……”哄地一声,大湖倒在桌子上,撞翻一桌碗筷,王延七趋步上来试图扶三叔,三叔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