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时候,宫里静极了。
秀尔就是在这样的安静里回到了椒房殿。
皇后娘娘还在和青苔姑姑对弈。
“青苔”,皇后娘娘没有看地上跪着的秀尔,眼睛盯着棋盘,“别以为你的棋子攻了我的城你就能赢了。”
青苔姑姑也不急,“娘娘说的哪里话?奴婢命都是娘娘的,自来就是输的。不过陪着娘娘解解闷子罢了。”
指桑骂槐。
这样的手段我很熟悉。娘亲就喜欢和我阿姐这样,看似在说我阿姐,可是每一句话都是在针对我。
如今,这是在说秀尔的吧。
显然秀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开始她的表演,如泣如诉,“娘娘,秀尔也不想离开椒房殿,进未央宫,着实不是秀尔本意啊!”
娘娘没有答话,慢悠悠的转着棋子。
青苔姑姑叹了口气,也没有答话。
秀尔并不在意,她自顾自开口,“秀尔在未央宫,仍是心念着娘娘。想着在未央宫,可以看见娘娘看不见的东西,做娘娘的眼睛。”
皇后放下了棋子,“那本宫的眼睛看见了什么?”
秀尔擦擦眼泪,“娘娘,如今这曹娥看似受宠,实则不然,照奴婢看,皇上也并没怎么看重曹娥。”
“呵!”皇后娘娘冷哼,“没怎么看重,曹娥都不来给本宫请安了!这要是看重了,是不是还得本宫退位让贤啊!”
秀尔磕了一个头,“娘娘母仪天下,岂是曹娥可以比的!只是。。。”
秀尔说了一半,犹豫着没有开口。
倒是青苔姑姑来了兴致,她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曹娥的姐姐曹阿女,此人品性端庄,落落大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真真的世家闺秀。”见皇后娘娘皱眉,秀尔接着点了一把火,“皇上这次出去,说是狩猎,其实是打着狩猎的幌子,偷偷去见了曹阿女!”
皇后娘娘脸色彻底沉下来,“皇上的意思呢?”
秀尔看着皇后,“奴婢不敢枉自揣度圣意,但看曹娥的样子,似乎要接其姐进宫以争圣宠呢!”
皇后娘娘看了青苔姑姑一眼。
青苔姑姑扶起秀尔,“还不谢谢娘娘!”
秀尔立刻破涕为笑,“谢娘娘!”
这就和解了。
我看着她们三人或真情或假意的关怀,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情娘娘没有回避我,却是在想秀尔的另一番话。
“只是曹娥的姐姐曹阿女,此人品性端庄,落落大方,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真真的世家闺秀。”
“皇上这次出去,说是狩猎,其实是打着狩猎的幌子,偷偷去见了曹阿女!”
品性端庄,落落大方。我做不到,我就是一个任人践踏,唯唯诺诺的小婢女。
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都不会,琴棋书画,除了勉强认识几个字,我什么都不懂。
我暗暗拿自己同曹阿女作比,发现自己真的是,一文不值。
如秀尔所言,不过数日,皇上接了曹娥的姐姐曹阿女进宫,住进合欢殿。
我一直不曾见过曹阿女,但是自她出现,皇上再没宠幸过其他妃子。
椒房殿变得热闹起来。许多妃子濒临而至,同娘娘哭诉。
“皇后娘娘,皇上专宠二曹,可让我们姐妹怎么办啊?”
“皇后娘娘,二曹妖媚惑主,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皇后娘娘,自打二曹进宫,皇上就没再来过这后宫。娘娘,不是妹妹争宠,实是二曹欺人太甚啊!”
……
皇后娘娘面容沉静,非常耐心的听各位娘娘说完,方才理了理衣袖,“各位这厢抱怨完了,就各自回宫歇息罢!”
下面的妃子又吵闹起来。
“娘娘!”
“娘娘!”
……
“罢了”,皇后娘娘打断各位娘娘,有点勉强的开口,“既如此,本宫就去一趟未央宫。”
底下是此起彼伏的谢恩声,娘娘不为所动,“可圣意如何,却不是本宫所能左右的!”
待各位娘娘心满意足的离开,我偷偷斜眼看皇后娘娘,却见她若有所思,眉目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哀怨,与刚刚的淡然沉静全然不同。
次日,皇后娘娘再一次来到了未央宫。
未央宫乐声绕梁,很欢乐的样子。我跟在娘娘身后,等着公公去传报。
趁着娘娘和青苔姑姑不在意,我四处看了看,没有找到十年的影子。他一向最喜欢待在未央宫门口的,他说这种守门的工作最适合他。他还说,这守门,说大了叫御前侍卫,说实了就是个保安!
我没有听懂他的话,但是我记住了他说这话的样子。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眉飞色舞,大大的酒窝时隐时现,比说书先生还有趣。
觐见的时候,皇上正在吹箫,半眯着眼,手指一放一收,很惬意的样子。
我看着皇上,他眯着眼,往日幽深漆黑的瞳仁被遮掩起来,睫毛投下大片的光晕,往日的锋芒收起来大半,此刻的皇上,像是一个生性洒脱的侠士。
曹娥曹娘娘穿着草绿的衣衫,薄如蝉翼的面料,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很是,有伤风化。
另外一位女子白衣胜雪,乌黑的发散落下来,衬得她宁静而又美好。她在抚琴,专注的样子特别迷人。
大概她就是曹阿女。
一个抚琴,一个吹箫,我低下头,大抵这就是小人书上说的神仙眷侣吧。
看见我们进来,曹阿女停下抚琴,拉了曹娥在皇后娘娘面前站定,行礼,请安,“皇后娘娘吉祥,千岁千千岁!”
却是不及皇后娘娘说免礼便兀自挺直身子,笑意盈盈,“早就该给娘娘请安了,实在是走不开,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皇后娘娘本就不满她不经允许就擅自平身,此刻更是被她一句走不开刺激到不行,却又碍于皇上在,不好发作,面色很是不好。
“皇后仁心宅厚,怎么会跟你计较这些个虚礼!”
皇上的话让皇后略略宽慰,脸上带了笑,“皇上说的是,我怎么会怪罪妹妹。却是担心妹妹初来乍到,适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