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一步登天还是步步前行,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到达修行的终点,练气的终点就是为了筑基,进入修行之境的陈庆乐虽然不知道符南炀是如何施的法,但他却能感受到有一股柔和的力量进入他的体内,具体来说应该是进入到了他的经脉之中,并顺着既定的路线飞速地流动,在丹田处绕了一圈便继续顺着经脉流动,一个周天接着一个周天。
陈庆乐知道这不是灵气,灵气在那股神秘的力量运行了十几个周天后才开始进入经脉之中,刚开始的一缕缕细如发丝,堪可在经脉中流动,这些灵气在另一股力量的作用下转化为灵力,最终纳入丹田之中,渐渐地,外来的灵气在符南炀的引导下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而原本细窄的经脉也在那股神秘力量的庇护下被一点点拓宽,灵气的运转周天速度加快,丹田内的灵力逐渐饱和,每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破壁声响起,丹田空间便扩大一倍,修为也就进入练气下一层。三进四,获得神识,六进七,灵力化液,九进十,开启灵觉,十二进十三,坐观自照,当陈庆乐再睁开眼睛,一身修为不受控制地极致外放,神采飞扬,已是练气十三层大圆满。
寻常人一甲子都做不到的事情,陈庆乐却在符南炀的灌顶神通下片刻间完成,筑基机缘瞬间降临,符南炀抛给他一瓶丹药,向他讲明这是提升进阶成功率的筑基丹,陈庆乐服下丹药,开始一鼓作气直奔筑基。
无论什么时候,头颅都是最重要的地方,识海位于眉心下方,也是一个须弥空间,储存的是精神能量,也就是神识源泉。
大脑与识海有不可切断的联系,未开辟前,识海在外在表现形式就是泥丸宫,也就是俗称的黄庭穴,开辟后,脑中枢将通过控制识海里的精神能量来释放神识。
海量的灵力顺着既定的经脉轨道涌向识海所在的节点,陈庆乐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灵力向那个节点冲击,这也是一个持之以恒的过程,根本就无法停下来,为什么要练气十三层才能筑基,因为这时候的灵力才堪堪满足冲击开辟识海的所需,当然,这也要看自身的灵力的浓密度的,如果自身的灵力凝练得足够精纯,对自己也有足够的信心,练气十层也是可以筑基的。
节点微颤,已经快要到破碎的边缘,陈庆乐再加了一把力,脑海中只感觉到‘轰’的一声巨响,海量的灵力涌进了新开辟的识海,一点点地将识海撑大,撑大到现在所能到达的极限后,所有的灵力全部都退出了这个神秘的空间,顺着经脉,回到丹田之中,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识海空间,整个身体里面存在的精神能量一股脑向这个空间里涌去。
识海空间其实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天谷,谷为虚无,是元神赖以生存的地方,当然,这些都是修为到达一定的等级上才能接触到的东西。
陈庆乐微微颤动眼帘,尚没有学会很好控制的筑基威压向外散去,在接触到符南炀这尊大神后瞬间反弹,体内的灵力一顿紊乱,差点重新跌落练气境,睁开眼睛,怪不好意思地看着在一旁为他护法的符南炀,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在心头之中涌起一阵悲恸,这股情绪似乎从灵魂深处蔓延而来,原本因为进阶而按耐不住的喜悦被瞬间压下,泪水悄然划过,再看符南炀,嚎啕大哭地跪在一旁,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陈庆乐顿时不知所措。
于此同时,这股异常悲伤的情绪在以整个【灵虚城】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天空中突兀地下起了雨,但不是雨水,而是灵雨,无穷无尽。
取之天地,而归于天地。
符南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外走去,留下莫名悲伤的陈庆乐在原地。
等陈庆乐回过神来,独自一人向化元谷外走去,走出迷雾,却发现眼前的天空色彩斑斓,像烟花一样绚烂绽放,并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轰鸣声,以及,喧嚣的杀喊声,尖叫声,怒吼声。
陈庆乐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事,一路走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穿过一条蜿蜒的小道,看到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少年踉踉跄跄地向他这边跑来,陈庆乐着急地拦住了他,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神情狼狈的少年悲怆道:“老祖陨落,大帝来攻。”
“什么?!”陈庆乐不禁失声大叫了起来,皇室之于宗门,便是君与臣之间的关系,大帝来攻,灵虚城岂不是在劫难逃?
“为什么?”
那个少年没有回答陈庆乐的问题,挣脱了他的控制,继续往里面跑去。
陈庆乐来到这个的世界的恩怨大多由这个修真城市而生,他不是对这个地方有什么感情,只是觉得这个事件发生得有点突然,生死权谋,在这里,竟然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再往前走,遇到了更多的面露悲苦之色的灵虚城弟子,爬上城主峰,临近祖师殿,便听到了里面争吵不休的声音。
“降?我【灵虚城】数千年的基业就这般拱手相让?当着诸位列祖列宗的面,你怎敢说出这样的话?你想做一个背祖叛宗的千古罪人吗?”
“纵然是千古罪人,我也不能让这份让我与生而荣的基业一夕间毁于一旦!”
“现在两国开战,皇室需要替罪羊,降还是不降,我们都难逃一死。”
“哼,替罪羊,老祖于罗俞不幸陨落,谁知道罗俞到底为何贸然开战,老祖的遗言是主动降服,以此换来灵虚的一线生机。”
“纵然你口绽莲花,我誓与灵虚共存亡!”
走入大殿,陈庆乐便看到了彼此对立的两拨灵虚高层吵了个面容通红,一方以符南炀为首,他身边站着一位面容阴翳的青年,灵虚的代掌门,也就是符南炀之前口中的冷洛,在他们身后还站了一干神情激愤的老老少少。
另一方,为首的是一位乍一看便是久居高位的威严男子,在他身边的众多灵虚高层中,站有一个神情不安的小女孩,正是蒋尚江。
这样说的话,那这个威严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灵虚城的城主无疑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能从罗俞回来了。
陈庆乐刚走入大殿,便被灵虚城主旁边的某一位灵虚高层呵斥道:“出去!”
虽然他是灵虚城老祖钦点的座上宾,但大多闭关的长老并不知道他这号人。符南炀及时出来解围,“他是我的弟子。”听到他这样说,那位长老也就没多说什么。
大敌正在进攻,内部的人却分裂成了两派,根本就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如果一直如此,肯定是有死无生的境地,陈庆乐的心情空空落落,没想到自己大好青春就要这般葬送在此处。
“人活一世,要明白活着才是一定要做的事情。”场间有人缓缓开口说道,“在丝毫没有出路的情况下,可以试着后退一步,既可保留尊严,又可东山再起。”
这个人的话点醒了场间的某些人,陈庆乐向他望去,原来是当初那个引他到灵虚城的白衣中年人。
“你姜氏一族要吃皇家饭那你们就去吧,让我们这些外姓人带着这位列祖列宗的牌位潜伏世间,等待灵虚的再次出头之日。”符南炀抽出长剑就要与意见不合之人恩断义断。
“听我说,”白衣人再次开口,“现在是谁都不想看见灵虚消亡,是不是?”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藕断丝连的说法?”白衣人的话浅显易懂,在场的几乎个个都是修为高深之人,没有哪一个是蠢蛋。
原本吵吵闹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明一暗,是解决目前的处境的最好的一个办法,投降不是真降,只是为了让真正的灵虚门存活下来。
“山门大阵告破在即,你走我留,尽快收拾,百年内不得联系!”灵虚城主迅速做出决断,大袖一挥,便将蒋尚江扇到了对面。
每一个懂得居安思危的势力都会留有可以逃走的隐秘通道,更何况像【灵虚城】的超级大城,连皇朝都不能天长地久,所以留条后路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符南炀不能走,或者说‘符南炀’的名号不能走,因为符南炀在皇室那边留有备案,像他这样天赋异禀的人皇室不可能将其放任逃亡,而像他这样的人【灵虚城】内也不在少数,所以必须要有人替他们牺牲,以图瞒天过海。
这就到了体现一个修真势力的凝聚力的时刻,而【灵虚城】的表现让陈庆乐震惊中带着些许胆寒,一场‘内斗’的表演惨无人道地迅速上演,再往后的,陈庆乐虽然没有看到,但也能猜到那个结局。
蒋尚江已经哭晕过去,现在正安静地躺在陈庆乐的后背上,大概有上百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灵虚弟子沉默地走在山门下方的山体之中,这些人中,大部分人是以‘假死’的身份逃脱,也就是说,每一个假死的人,都有一个同门的师兄弟、师姐妹为他们而死,他们走,是为了灵虚,而那些同门的死去,也是为了灵虚,一切都是为了灵虚。
山体中的暗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不能使用传送阵逃离,因为传送阵开启后所产生的波动会让敌人起疑,超远传送阵的开启的动静是非常大的。
短距离传送的话可能会遇到敌人外围的巡兵,所以只能用走这最蠢的办法逃脱,陈庆乐对那些能开辟出这样一条漫长暗道的灵虚先辈叹服不已,实属鬼斧神工,而非凡人所能及也,当然,如果凡人使用那些先进的开山机器就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在幽暗的隧道里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陈庆乐筑基期的修为都开始有点疲累,他是到了筑基期,但他识海里的精神能量可没有多少,也就无法更好的调动体内的灵力来维持自己的体力,再说他的灵力因为筑基的原因已经消耗了大半,还没来得及稳固境界就又得继续踏上了逃亡了道路。
对于自己的这一步步遭遇,陈庆乐也是无语到了极点,反正就是总得逃亡就是了。
前方似乎出现了点点光线,应该是走到了出口处,拨开茂密的灌木丛,上百号人出现在了皎洁的月光下,这一走,不知是一个白天的时间,还是一天半的时间,或许更久,但这不是重要的问题,也不是需要考虑的事情,现在考虑的问题是,应该往哪走。
众人集体看向领头的位置的那个中年人,符南炀。
对于这条口口相传的密道,符南炀自然是熟烂于心,所以接下来的路径他当然知道怎么走,只不过,这一走,就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里了,深邃的目光凝望着几公里外的高耸山脉上的山门,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给陈庆乐的印象一直就像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一刻,这个中年汉子他怕是遇到到了他的余生所求了。
符南炀依然转身,带着上百号人,冲天而起,投向了前方昏暗中带着些许明亮的夜色,这夜色,似乎就暗示着【灵虚城】日后的命运,黑暗即便笼罩,然光明尚尤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