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醒来的第一眼就见纪扶辰立于榻前朝自己作揖大拜。
“师祖。”
南宫还未醒神却晓得他是自己的徒孙孙孙孙孙孙孙,至于他师傅什么时候收的已经记不得了,姑且就曾徒孙吧,南宫倚在床榻扶臂听见殿外一阵喧哗。
“殿下,我们回去吧。”一宫娥声。
侍童阻拦:“殿下,此处乃大祭司清修圣地,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不可入内。”
“大祭司?”少年声焦急问:“是着一身红衣的姐姐吗?”
殿外无声。
姐姐?南宫挑眉听到这觉得有趣,自打有记忆以来除了当年的那个小娃娃就不曾听见谁唤她一声姐姐,顺势抬了抬手指,大殿上方立马出现屋外景象。
“殿下,我们回去吧,不然王娘娘知道了,可不好。”宫娥在旁胆战心惊地提醒。
“殿下请回。”侍童恭敬作揖。
殿外众人相觑。
“你……你是我见过的姐姐吗?”少年仰着头再问勾得南宫心疼:“如果是,可否出来见见我,我是彘儿……”
好俊俏的小儿郎,一身红袍官服绣金缕赤绶四彩,发顶用虎符白玉发簪头冠固定,如墨长发垂于身后泛着微亮光泽,腰间那块镂空精雕细琢的和田玉佩霸气侧漏,唇红齿白天质自然,周身隐隐透出摄人浩然的真龙之气。
“殿下……”为首宫娥与侍童惕惊对视,颤着嗓子再道:“我们还是回去吧,惊扰了大祭司,可……”
少年默然转身离去,声音虽小可南宫听的很清楚,他说会再来。
殿外又恢复安静,屋内青铜鎏金高峰博山炉正燃沉榆之香,大殿上方幻景瞬间消失。
“孙儿。”南宫闭眼养神。
“徒孙在,请师祖吩咐。”纪扶辰俯跪地上,额头冒汗道:“惊扰了师祖清修,徒孙愿受责罚。”
责罚?雪鬓霜鬟,南宫哪忍心责罚。她这徒曾孙当初年纪轻轻已位列九卿之首的太常,事重职尊,下有属官太乐、太祝、太宰、太史、太卜、太医六署,行事稳重妥当。
“刚才那小儿为何人?”南宫扭动脖子,舒展筋骨。
纪扶辰附身答:“回师祖的话,正是景帝第十子,太子殿下刘彻。”
“刘彻?”南宫眼皮一抬:“起来吧。”
纪扶辰这才敢站起,毕恭毕敬立于榻前。
几年不见,小娃娃果真变了不少,当年相遇时还没他哥哥刘荣好看,瘦小柔弱顶多就肤色白皙,而如今他取代了刘荣成为这大汉朝的储君,受万民敬仰。南宫想到这瞬间心情大悦,活力倍增暗自盘算着现在离师傅他老人家当年交代的期限就差几十年光景了,不觉被自己多年来的毅力感动,一时忘形笑得心花怒放,而纪扶辰在旁看的一脸懵逼。
“我睡了多久?”南宫随口问。
纪扶辰立马定神回:“自徒孙那年入住南宫任太常,现已有四十余载。”
“四十年?”南宫瞪大双眼嗖一下坐起:“我才睡了四十年!”
纪扶辰听着迷糊猜不透师祖到底啥意思,点头露出耐人询味的笑意,道:“听徒孙师傅的师傅说,师祖以前也有睡过百年之久。”
“百年之久……”南宫探出沉沉的吁气,要是能一觉睡到刘彻挂了该有多好,哎,醒早了。
“师祖乃天界仙尊,断不能与我等这些凡夫俗子相比。”纪扶辰毕恭毕敬拍这马屁。
“不过……”他若有所思道:“太子殿下降生那日,师祖貌似醒过一次。”
南宫突然有点印象,睡了这么久,脑子有些不灵光了:“然后呢?”
“哈哈哈大笑三声又睡过去了。”纪扶辰说的很是正经。
“哈哈哈大笑三声?”南宫顿时无语,生怕自己在梦中还做了哪些丢人现眼的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
那年南宫还是月老座下小童,正逢天后于瑶池宴请众仙,师傅回来时带了几樽紫霞洞赤脚大仙送的仙酒,这酒可不简单,是用南极真君仙府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圣雪酿制而成,集天地之精华,凡人闻一闻百病消长寿无极,喝一喝坐地升仙。
而南宫和师兄燊燃向来仗着师傅对他们两小徒儿的稀罕袒护,终日在三十三重天上串门玩闹,虽顽皮却知礼数,何况师兄燊燃本是上古天之四灵青龙族后裔为天帝七子,按辈分月老见了还得行跪拜礼,因少时贪玩被天帝送至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座下学法,可才两百年时间竟又被送回,诸神怕的没人敢接,天帝头疼。说也巧,那年师傅带南宫回月宫时燊燃吵着闹着要拜月老为师甘于当他座前弟子,师傅吓得躲在月宫里好几日,燊燃居然天天跑来纠缠他收自己为徒,天帝也没办法只能单独找月老谈话,最后圆了燊燃的愿只想着他也是一时新鲜,可谁会料到燊燃竟乖乖受教呆了整整十万年,他霸占青龙东宫,师傅只好让南宫在剩余三处宫址中挑一处,南宫委屈选了朱雀南宫,从此有燊燃罩着,这天上地下还得尊南宫一声南宫宫主。
话说那仙酒本是燊燃想喝。其实只要他开口,像赤脚大仙这种小散仙巴结还来不及,可他偏偏叫南宫去拿师傅的,南宫也是脑子进水竟真偷了,看他喝得醉生梦死,她自然也就小酌几口,不料这酒厉害没几下便醉了,一时忘了师傅交代照看忘川河堤上三生石的事,石上所载全是天下男女匹配的婚牍,从而导致天下姻缘大乱。
他师徒三人琢磨了半宿,一致决定主动承认错误方为上策,果然天帝震怒。
南宫被关在天牢第二日,师傅将她带至天宫门才告诉南宫将下界历劫七十载算作受罚。她顿时心中乐开了花,惹了这么大祸只罚这么点,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大不了也就七十天,南宫反倒劝慰师傅等着她回来给他老人家捶背掏耳朵。
“你须护一人一世。”师傅语重心长。
“谁?”南宫睁大眼好奇问。
“汉帝刘彻。”
“汉帝刘彻?”
“你的仙法已被我封印,留了些算给你保命用,切记不可动凡人命数,否则必遭天谴。”
南宫一脸懵逼,虽说整日看尽人间痴男怨女爱恨情仇,可还真没去过凡间。
“听清楚没!”
“徒儿明白了。”南宫委屈应答,心中纳闷当初谋划时也没见月老说有这茬呀,现在申辩为时已晚值得认栽,临行前左瞟右瞧,张嘴就问:“燊燃呢?”
要不是因为那小子怂恿,她怎么会去偷酒,怎么会贪喝,怎么会醉倒,怎么会耽搁照看三生石,受罚这几日居然都不来看南宫,不仗义。
月老一听,伸手重敲南宫额头,生气道:“你师兄且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南宫立马不吭声,耷拉着头:“师傅,你不要太想我,若真是想了就记得来看我,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别忘了。”
月老一挥拂尘,南宫闭眼坠落三十三重天。
南宫下了凡尘才知道月老又犯糊涂,算来算去竟提前将她丢了下来,沧海桑田这一呆又等了几万年,直到刘彻出生,南宫的苦日子终于有了盼头竟一心望着他能早日寿终就寝,她也好重回月宫做个逍遥享乐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