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既让人吃惊又让人难过,均想不到平水竟是玄远的生生母亲,而他与守静会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郑国忠本已泪流满面,这下得知此人正是自己的儿媳时,心里的悲痛又突增了好几倍!
可怜玄远刚与母亲相认,还未来得及叫上一句娘亲母子二人便又阴阳两隔了!
玄远紧握着平水的手,嚎啕得良久不止,当下想叫一声“娘亲”但始终没法叫出口,只是不停地道:“您醒醒啊,您别走啊!”
霎时间这兄妹俩的哭声将整个茅草屋哭得哀嚎盈天,郑国忠,守素,单辰逸三人见此也是泪流满面,而朱月影虽然哭不出一滴眼泪,但他见玄远悲痛的样子其实早已摘胆剜心!当下走到玄远身旁,轻轻拍了拍玄远右肩,哽咽道:“师太她已经走了,你就别这么难过了好么?”
玄远似乎没听见她的劝慰,仍然握着平水手掌激动道:“您醒醒啊……您醒醒啊!”他嚎啕了良久,竟哭得嗓子沙哑,当感觉平水的手渐渐冰冷时,才恍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己的母亲真的已经死了!
这下抽泣着身体,顿了顿,叫了一声“娘亲!”
这一声“娘亲”他叫得十分不顺口,因为从来小到大他从没张嘴叫过,虽然有时会忍不住叫一两声,但都是在内心里呼叫而已,没想到今日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但他的娘亲却是听闻不到!
守静虽然无比悲痛,但较之玄远,她可是幸福得多了!从小都在娘亲身边,早已得到了娘亲的疼爱,她哭泣了一阵,最终还是止住了哭声,继而静静地盯着娘亲慈祥的面庞。
几人见玄远始终嚎啕不止,郑国忠擦了擦眼泪,突然走上前抱起玄远,道:“朝兴!”
但玄远始终凝望着娘亲的面庞,希望她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又听郑国忠道:“朝兴,朝兴啊!……你娘亲已经死了,你刚大战了一场,要注意身体啊!”老将军虽然痛惜儿媳的逝世,但眼下也更担心孙儿的身体,这下边说着劝慰的话,眼眶的泪水也忍不住哗哗流淌。
朱月影也随即将守静扶起,向几人道:“各位,师太不幸逝世,咱们大伙儿都极为悲痛,但她始终不能再醒来,咱们应该还是商量一下她的后事吧!”
这时,几人才发现朱月影双眼如常,似乎无所动容。除了郑国忠知道实情,其余几人都以为她这人太过冷血了!这下不由得向朱月影瞥了几眼,眼神中似乎在说:“她不是你的母亲,你怎会为她落泪!”
朱月影这时发现了几人异样的表情,本想解释自己从小没有眼泪,但此刻大伙儿都非常激动,只好将这话憋在心里。
郑国忠道:“老夫年过七旬,自认为想事周到,做事周全,但却未能照顾好荣延,让他早早丢了性命。而这十几年来也未曾寻到儿媳的下落,今日她不幸去了这才知晓,真是罪过,罪过!”
朱月影见老将军自责不休,连忙接道:“老将军快别难过了,也许这一切都是缘分,缘起缘灭我们又能奈何!”
郑国忠顿了顿,道:“她虽未进我郑家门,但却为我郑氏生育子嗣,老夫感激她!”说着走到平水的尸身旁深深鞠了一躬。又感慨道:“唉!这也许就是她与荣延的缘分与命运吧!作为父亲,我有愧于他们,事到如今只有好好将我这儿媳安葬了!”
单辰逸听得郑国忠左一个儿媳右一个儿媳地叫平水师叔,心里颇为不爽,不禁为师父不平。心道:“虽然师叔是你孙儿的母亲,可她也是我师妹的母亲,更是我师父的妻子!”这下说道:“师叔乃修道之人,她如今驾鹤西去,身子自然会跟着羽化,用不着那么费神!”此言虽然出自心里的不平,但却不无道理,因为他与守素守静二人都亲眼看见丹阳师伯羽化的场景。
守素守静也齐声道:“正是!”
郑国忠听来一惊,当下顿了顿,将目光投向玄远,希望听听他的意见。但这时的玄远却是六神无主,完全不知该如何行事。
只听单辰逸又道:“我看不到片刻,师叔就开始羽化了,咱们何不为她念几刻经文,送她一程!”
守素守静极为赞同师兄说的话,当下应了一声,三人立即盘腿打坐在平水尸首旁念念有词道:“神化无穷,炁化元极,知道显然,正一神气,得其妙用,坎离媾合,阴阳和平,神不离身,真气内荣,神不离体,长生久视,内循灵境,外出尘扃,气化齐迁,游宴玉京,神气相守,结化成婴,内景调泰,金池玉霟,神识超越,一气同升,神乃九真,气化九宫,元洁太素,同明妙本,得遇元功,为神太妙,为真太灵,得一万气,天清地宁,为道之机,为道之生,种种妙庭,真境瑛瑛,子母庆会,朝现三清,阳神为天,阴气为泉,太极无色,太始藏诠,杳杳冥冥,天地湛然,无形无名,万象生成,独立太空,混合万灵,布化无穷,生育万有,把握溟蒙,坦荡仙宫,始见春风,朗然自应,名曰至神,三界仙人,诸天云峰,神化周流,皆由道存,此道秘奥,得之乃真。”
这《经文》虽然是由简单的字句组成,但连接在一起,却发现其中意义深刻非常!这下从三名修道之人口中念将出来,字里行间的韵律也是颇为动听,让人悲痛的心情一时也缓和了下来!
朱月影,郑国忠见蜀山三人如此,均不敢多说一句话,在一旁静静听三人念诵真经。
又听三人继续念道:“炼炁变仙,最上妙道,识道亡言,太清太明,炁柔炁刚,炁方炁圆,炁冲炁达,炁鲜炁荣,言元华锜,口无恶声,以气合道,以道合真,百神会聚,瑞气绵绵,五脏六腑,出有入无,玄之又玄,凄凄永永,气化为神,五老侍卫,三元斡旋,涤荡九丑,炁极通元,太真妙范,我炁非物,能生众物,我炁无情,能化有情,炁为道母,炁为大神,动而为有,静而为玄,万物造化,智蠢贤愚,上宰下官,皆从道育,应时胎仙,洪造胚遥随炁所感,炁妙相传,若亡若存,虹京瑶池,日泽蕊渊,养育赞化,瑞色高悬,神游静境,乐道仙源。”
道家的经文种类繁多,其中超度的也分很多种,视超度何意而定。如施食或者追荐亡魂、超度登天或者往生再世等等。平水修道多年,三名弟子自然希望她能登入天境,这下口中所念诵的正是《太上玉华洞章拔亡度世升仙妙经》。
单辰逸,守素,守静昔日在蜀山修行时,大多时间多半都是用于修炼法术上,但平时也会参与蜀山的早晚课,所以这些经文便是耳熟能详!
玄远在昆仑山时也曾受过师父的传教,对这些经文也能朗朗上口,这下本想参与三人的念诵,送娘亲一程,但“经”到嘴边却是怎么也念不出来,只好在一旁静静倾听。此刻听得三人的念诵,心里的悲痛倒也一时找到了缓和!
不知不觉三人已将这《经文》念诵了数遍,但却发现平水的尸首依然静静地躺在床板上。玄远,郑国忠,朱月影三人不由得纳闷,这下本想出言询问,却突然见得床边白光一闪,一道刺眼的白光将平水尸身罩住。
几人不禁欣喜,单辰逸便将经文念得更加大声!
但一道白光闪过,却仍然发现平水静静地躺着,突然听得“咻咻”几声风响,即见平水尸身上出现几行诗句:“《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几行诗句金煌煌地闪现在几人眼前,几人不禁一惊,单辰逸三人也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得朱月影将诗句逐一念过以后,又向几人说道:“这是唐朝诗人李商隐的诗,诗中便是表达对情人的思念之意,看来师太并不愿意独自登天做神仙,而是选择与心爱的人长眠黄土,咱们还是不要违背她的意愿吧!”
单辰逸,守素,守静听得此言,只好在一旁默不作声。
郑国忠又道:“那我就将她与荣延埋葬在一起吧,我想这也是他二人所希望的!”
几人这下听来,再无异议。
当日傍晚,郑国忠便吩咐军士们将平水与郑荣延合葬在一起。众人忙活了三个时辰才将郑荣延与平水的坟墓建好,墓碑由玄远亲自撰写,居中写道:“先父/母郑公荣延/平水合墓,”左下便用小字写道:“不孝男/女,玄远/守静敬立。”
玄远在写这墓碑时,只简单知道母亲的一个出家法号,她的姓氏均是不知,这又不禁悲从中来!哭泣了一会儿便在左下写道“玄远守静”四个字。
郑国忠见此,心里不禁一阵难过,道:“朝兴啊,你本姓郑,名朝兴,表字复明,怎可在父母墓碑上留此名字?”
玄远顿了顿,道:“爷爷,孙儿从不敢忘自己姓甚名谁,但世人已经习惯叫孙儿‘玄远’之名,我担心父亲与母亲泉下有知,若想念了我,突然叫我朝兴我来不及应答!”
郑国忠听得这解释,一股浓浓的心酸之味直冲鼻子与眼眶,这又不禁落泪!
……
葬礼完毕以后,大伙儿陆陆续续撤离墓地,郑家军便回军营把守。郑国忠领着玄远朱月影及蜀山三名弟子一行人回到郑府,这晚用过晚饭以后,几人便在正堂上议事。不多时,朱继明也率一行人赶来。
他自从得知玄远将朱驰清除去,心里便一直高兴不已,今日忙着收编朱驰清的残余人马,这便忙到当晚亥时才赶来。
这下还未踏进大门,便听得朱继明“哈哈”笑道:“老将军,郑家果真是虎门无犬子啊!朝兴将那贼厮除去本王甚是高兴啊!”说这话时已见朱继明进了门来。但这下见几人脸上并无过多喜悦之色,突然一愣,又道:“这,这怎么了?那贼厮被除了,朝兴安然无恙大伙儿为何还如此惆怅?”
郑国忠见王爷驾到,立即站起来上前迎道:“末将参见王爷!”但仍是一脸伤心的样子。
朱月影立即跑到父亲跟前,急道:“爹,玄远才与自己的生生母亲相见便又失去了母亲,你说谁还能高兴得过来?”
朱继明一惊,忙道:“他的母亲找到了?是谁?”
单辰逸,守素,守静见眼前这人,心里竟有说不出的讨厌!
郑国忠当下便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一向朱继明禀明,朱继明听来也不禁深感惊讶。这下走到玄远跟前安慰道:“事已至此,你就节哀顺变吧!”
玄远拱了拱手,对他这番慰问表示感谢。
朱继明又道:“你为大伙儿除去了奸贼朱驰清,我们对您感激得很,这几日就好好养伤,我让影儿到街上为你多抓几副草药调养调养!”
蜀山几人对朱继明并无好感,这下见他目无自己只顾着与玄远嘘寒问暖,心里更是不快,而其中最生气的便就是守素了!她听到朱月影为玄远抓药之事不由得一阵难过!
玄远又拱了拱手,道:“多谢王爷的关心,我并无大碍!”
郑国忠听得这话,想起玄远神功不一般,这便打起精神来,道:“王爷不必为朝兴之事担心,现如今咱们一统黔西,下一步是要好好筹划东进之事了!”
朱继明笑了笑道:“老将军果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我来此也是要与你商量此事的!”
郑国忠道:“等朝兴修养几日,我便将掌管十万军马的兵符交于他,相信以他的盖世神功,便在不久的将来咱们就能驱除鞑虏,光复大明了!”
二人这番说来不禁开怀大笑,但这笑声还未结束,却听得玄远忙道:“王爷,爷爷,请恕我不能如二位所愿了!”
郑国忠与朱继明不由得相顾愕然!
郑国忠喝道:“朝兴,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身为郑家儿郎,试问还有什么比咱们光复大明更重要的?”
玄远道:“有!”
郑国忠惊道:“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