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楼层之间有屏风和盆栽挡着,只是毕竟一楼比一楼的价格高的离谱,很多人对从楼上下来的人多多少少都会瞟上一眼。
下到一楼的时候,看过来的目光更加明显,而且刚才有人请了酒,最少都有三分醉意。
没想到竟然只是简单白衣的弱冠少年和黑衣青年,这两人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连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小二,都恭敬的微微弯腰,不管在做什么,都注视着那两人,这点让很多人都不服气,同样是客人,这些跑堂的竟然还分三六九等。
“还上不上菜!”
有人拍桌子大喊,虽然不至于破口大骂,鸳鸯楼背后不知是何人在撑腰,这里小二个个身手不凡,只得拍桌子发泄不满。
那两人恍若未闻,对周围的一切毫不在意。
大堂的摆投虽形似零散却不零乱,宽阔而大气,但是墨离走到大堂三分之二时,面前人影一闪,然后就是一声“唉哟”,有个蓝灰袍子的老头摔倒在他们跟前,因为正值屏风遮眼处,几乎没有人看清是怎么回事,只听到那老人扯着嗓子骂道,“两个天杀的,老夫给你让路,你还推老夫,这是谁家没有教养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连尊老爱幼都不懂...”
吃饭的人有无聊的围上来,只见那老头一手扶腰,颤颤微微的扶着屏风站起来,两个年轻人站在那里,却手都不搭一把,只是冷漠的看着,不由得七嘴八舌讨伐。
老头更是得理不饶人,直嚷嚷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老夫今儿个就不走了,你们俩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夫死也不愿,真是天理何在!”
上来个中年人拉住他,“算了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来来,我请你老喝酒,何必跟年轻人较气,啊...”
“不行,今儿个我就非得不让走了,怎么的,欺负了老人家就想跑路,大伙儿看看,这还像话吗!”
墨离两人仍旧一语不发,只是冷冷看着,在老头来拉他们衣服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闪开。
小二挤开围观的人群,满头大汗,也不知是挤的还是热的,“少...这位客官可是忘了鸳鸯楼的规矩!”
老头脸色颤了下,但是想到自己在理,强硬的道,“怎么,你们这酒楼怎么开的,什么人也放进来,看看,刚才老夫被他们差点撞死,老夫出了钱,你们鸳鸯楼可是保证客人的身家安全,现在你们也得给老夫个交待,否则,哼!”
语言里最妙的字,应该就是这个哼字了,梅小三暗想,什么意思都包含在里面,但是让少爷在他们这里被刁难,简直丢尽他们的脸,更不用说回去受罚。
“客官确定是这位少...小公子推的你?”
老头一噎,中年人赶忙道,“也不是多大的事,年轻人性子急,应该是走路不小心碰到,那小公子给些银两让老人家去看看也就得了。”
梅小三把毛巾挽了挽,不着痕迹的露出身后两个青年人,都是一身劲装,同样的样式,应该是哪个门派中人,“可是这两位少侠确说是客官自己摔倒的。”
不待老头辨白,指了指正对屏风的座位,“这两位少侠刚才坐在那个位置,看的清清楚楚,而且我们家少爷,武功虽然在江湖上不出名,但是轻功却是相当不错的,就算老人家你往少爷身上撞,也近不了少爷的”,缓缓转头满脸僵硬的看着自家少爷,“少爷,小三说的是吧。”
墨离莫测高深的看着梅小三,这小子是个书呆子,同时是个话蒌子,今天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老头和其余人的眼光都盯住墨离,这鸳鸯楼的主人可是神秘之极,只是这个老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想行骗的对象居然是鸳鸯楼的主人家少爷,难怪年纪轻轻却是从楼上下来。
然后老头就是满脸难堪,还想说什么,却被中年人拉扯着快速离开。
“没想到阁下年纪轻轻,居然是这家鸳鸯楼的少主人,真是失敬失敬。”
两青年少侠立时抱拳攀谈,别的不说,光是这么个鸳鸯楼已经如此出类拨萃,而身后像是护卫样的黑衣人气势也极强,这么个人物绝对值得交往。
墨离冷冷看了眼梅小三,转身与练弑扬长而去,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位少侠,梅小三立时道,“两位少侠还请多体谅,我家少爷不能说话,这个性子又冷,今天的酒菜钱就免了,还请多多包涵。”
有了台阶下,自是好说,那少爷一看就是个冷人,而且还是个哑的,酒菜又全免,也不好说什么,虽然心里仍憋着口气,想他们年少成名,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却在小小的酒楼里让人无视,这点点仇恨却真是结下了。
小小的插曲,却只是个开始。
练弑扬了扬眉头,狂傲不羁的血色眸子,让对面的人不禁吸了口气,“今天真是个好日子,离。”
当然是个好日子,从鸳鸯楼到越城,官道比较偏僻,绕逐水而转的青山绿水,倒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这里是个比较狭窄的石壁,官道刚好从中通过,强弩直射出来时,墨离与练弑配合默契的旋身,格挡,然后齐齐跃上一面石壁,“是铁弩。”
墨离沉声道,刚格挡的右手到现在痛的直打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匕首,这些人准备的还真是充分,居然把战场上用的大型铁弩搬到这里来了,这种铁弩不是要经过御批才能在越城使用的东西,谁敢私自盗用,刚才要不是两人的功夫过硬,恐怕在箭雨中早就丧命了,是真想置死自己于死地。
这已经是第三批暗杀,一路行来,第一批陷阱想是生擒,第二批杀手也被两人解决,而这第三批就是绝对的狠招了,所幸铁弩过于沉重,不方便移动,他们跳上石壁,铁弩只有一面能射到,而且他们到了石壁后,铁弩对他们都是没有用了。
练弑立时靠近他,刚才离至少挡了二只箭,如果是铁弩,那种威力可达三十丈开外的强弩,就算离再厉害,恐怕也避免不了受伤。
果然,离已经换到了左手拿匕首,右手软软的垂在身侧,这么强劲的冲力,只怕骨节粉碎,“先走”,扬手扔出几个火弹,辟手打出数道劲气,那火弹轰的声响,全部炸裂开来,浓烟散开,传来几声惨叫,不用回头看,与墨离快速施展轻功离开。
“离,忍着些”,练弑满头大汗,刚才的生死一线他都没有如此惶恐,离瘦削的胳膊,到底是怎么的力量才能格档开那些弩箭,而且连挡了几支,整只手臂尽数骨折,关节相连处直接碎裂,整个手臂像是碎裂开的瓷瓶,透出阵阵血线,那是用力过度,血脉爆裂,这该是如何的疼痛,但是看着半躺在躺椅上的墨离,只是毫无血色的唇和不断渗出的冷汗有些异常,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哼过一声。
墨书面色阴沉,手也有些轻微的打颤,这样的伤势,恐怕少爷这只手保不住,可是少爷还是这么年轻,怎么让他接受这样的结果,小月眼睛红的像只兔子,却终是忍了回去,没有在少爷面前哭出来。
“快些”,墨离不耐的催促,这个墨书,几年不见,医术半点都没长进。
“少爷先喝药吧”,墨书毫无表情的递上药来,要下针补骨都巨痛无比,还是让少爷先睡过去的好。
墨离鼻子皱了皱,鸳鸯心已经折磨的他的烦恶作呕,这药里加了安神的成分,安神的药此刻闻来竟然也是如此难受,左手一撑起身,也不顾忌正在给他治疗的墨书,几步间走到漱盆前。
小月扶住他,又惊又担心,即使看到少爷常常生病,偶尔咳血,也甚少见到这么恐怖,少爷吐出来的红色液体,那么惊心夺目,足有小半盆,墨书的脸色更加难看,如同地狱恶鬼般,猛的把少爷抓过来,“少爷,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是不是,你还敢喝酒,好好好,看来少爷自己都不想活了,还要这手臂干什么!”
“住手!”
两声齐喊都被掐断,那骨胳又一次被折断的声音轻脆的像是音乐,听在耳朵里却生生让两人止了呼吸。
“你疯了,大哥”,墨月猛的抓住他一只手臂。
“你敢伤他,我就杀了你!”
刚接好的骨头再一次被折断,墨离仍旧未吭一声,只是对于墨书的愤怒感到恼怒,明明痛的一片晕眩,但是过人的意志力却偏偏还清醒着,让他没有晕过去,只是再也无法吐出一个字。
“很好,你不知道痛,你不会痛是不是,可是我会痛”,墨书声音里几乎已经带着哭腔,猛的把少爷抱在怀里,“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爱惜自己,求你,少爷......”
墨离不是很理解他说的话,只是痛的呼吸都开始不顺起来,意识终究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