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画中走了出来,便走进了他的心。
醉枕山溪,枯墨红尘。
昆仑冰雪,泣血饮痕。
穷尽此生,孤月空等。
不忘共醉,桃花似曾。
半生蹉跎半生刻骨半生孤独。
一生无怨一生蚀骨一生孤苦。
【一】
幽涧一方亭,流溪潺潺,两株桃花,三剪春风,四月芳菲,映人面。
公子伏枕于石桌上,白色长衫染着几朵落花,呼吸浅浅,面下枕着一副墨画。
画卷只有两色,画有一人,那人单手执剑,双目泣血,立于似烈焰的血泊之中,身后却是一片冰雪。
忽乍起一阵轻风,公子惊醒。
唯恐风儿卷走了画,他把画卷卷了起来收好。待他抬眼,便见那小径上走来了一个人,一身玄衣云袖宽肩长项,孤瘦修长,眉似黛山,若是仔细观看便会觉得此人与画中之人的面目非常相似。
明明是给人宛若冰雪般的冷寂,此刻公子看着却觉得是春风画卷三百里都起了榴火。
那人越走越近,站至公子面前。
他看着公子抱在怀里的那幅画:“洇干枯墨荒亭知音,公子名讳何许?”
忽闻耳旁那声低沉的嗓音,公子神思回体,道:“在下,陶溪。”
“纵形红尘,不若陶然山溪,陶溪。”男子缓缓念出公子两字名讳。
陶溪面容微红,“公子是何人?是这里的主人吗?”
男子不置可否。
“螭墨。”
“嗯?”陶溪困惑。
“我的名字。”
陶溪还在迷惑此人从何处至此,为何至此?
思绪转动间,他陡然跌落石台,惊觉他这才是真正的醒来,他嘴里喃喃:“原来竟是入了幻境……”
揉了揉昏胀的脑袋,收了画卷,他起身离开了古亭。
青松山石,云楼中,黑白棋局。
一人乌发凌乱,手持白棋子,对着棋盘凝眉沉思。
“师叔。”
陶溪对着那人道。
见初云师叔丝毫不为所动,陶溪无奈,“师叔!你的灵狐跑了!”
初云仍低头专注于棋盘,“跑就跑了吧!”
“它跑到你的酒窖里去了!”
“什么!”
初云终于转头来看着陶溪,却是怒气冲冲,“这个小家伙!他要是把我的酒偷喝了看我不把他煮了吃了!”
陶溪哭笑不得,他这个师叔最在意的除了灵狐就是酒了!他赶忙拦住要去捉灵狐的师叔,“师叔啊,你别急,我已经把灵狐关在房间里了。”
初云一听,便明了了,这小子又骗他!
初云继续坐下,对陶溪爱理不理,脸色臭臭的,“有什么事就说!别跟我玩那些把戏!”
陶溪无奈一笑,他要是不这么说,初云便不会听到他要说的话了,
“师叔啊,我该下山了,这次是来和你道别的,还有啊,你书房里的那幅画,可否让我带走?”
初云挑眉看他,“你说的是那副执剑墨画?这可不行!”初云心中诧异陶溪为何要带走那幅画?
“为何不能?”陶溪问。
“那是我一个故人,你带走作甚?”
“我……”陶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莫名就有了这个念头,见师叔不答应,只得作罢。
晨露清寒,白雾蒸萦。
陶溪行于陌上,山间云雾浓厚,遮掩了他的身影。
待下了山,来到了一个镇子,陶溪找了一间客栈歇息。
他解开包袱,发现除了此次师父让他去找师叔要的灵续笛之外,还有师叔不肯让他带走的那幅故人之画。
月夜,他将之摊开,细细观察,心中更是惊异!上次那人还是双目泣血,这一回看却是墨眸沉沉,杀气收敛,但他却是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一团流光带着强劲的煞气对着陶溪袭击而来!突然而至的致命暗杀,令他被逼至窗前,面对招式凌厉的暗影人,他跳出了窗,站在深巷中,抽出插在腰上的灵续,胡乱吹出一曲来御敌,他本就不会武功更不懂法术,很快就会落入敌人之手!
就在他渐渐不敌,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此之时,横空出了一剑替他抵挡了致命的一击!电光火石之间瞬息平静了,陶溪睁眼,只看到朦胧中一墨袍赤边的男子身旁竖着一把长剑,正立于他的对面。
次日,陶溪在楼下便再次遇见了那次梦境中的男子,他惊觉昨夜救他的便是此人。
男子着一身暗纹黑袍,一人坐于楼中角落窗边,轻轻啜饮杯中酒,他转头过去,鬓边垂下一缕乌发只露出漠然的半边面容。
见此,陶溪向着他走了过去。
陶溪:“螭墨。”
那人也回眸看了他,眼神虽冷却转颜惊鸿,只一眼便落入了他的心口,误了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