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眉鹃,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杨张妈子终于开了口,“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眉鹃凑趣得问:“张妈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也就是说,就算是给那些山野粗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讹诈我们。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就是那瘦死的骆驼。”
“哎,不对吧?我们再怎么着我们也不是骆驼啊。我们是比骆驼强一百倍的人。”眉鹃瞥了苏父苏母一眼,“不过,他们是马也就对了。连瘦死的骆驼也比不过的那种。”
苏父也是能听出这话中含义的,更何况苏母心眼儿却多的很,听到眉鹃张妈子暗讽自己是连瘦死的骆驼都比不过的马,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但是又找不出什么能说出的话口。苏母抓起苏朝夕的胳膊,把她拉起来,道:“走,女儿,你收拾收拾。咱们回家!”
苏朝夕眨了眨眼:“娘,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啊。”
苏母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本来还想着苏朝夕在这里干点活计能捞点好处,但没想到竟然遇上这么一店滚刀肉。尤其是那个小丫头片子,嘴巴就像是吃了榴莲,臭的要死。这苏朝夕真是点用也没有,白让我养了这么多年。
苏父看不下去苏母在此继续胡搅蛮缠,既然捞不着好处就该撤了。于是低声咳嗽了一句:“孩儿他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苏母扯着苏朝夕的小细胳膊:“走吧,女儿。跟各位女菩萨道别。”
苏朝夕甚是乖巧的回头,眉鹃秀眉微皱。想要挽留,终究是垂下了手:“走吧走吧!”
杨玉仪用眼神示意,一切安好。
苏朝夕微笑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就这样消失在长街尽头。
眉鹃叹了口气:“掌柜的,朝夕姑娘这次去了,还能回来吗?”
杨玉仪摆摆手:“她有能力应付过去的。大家都散了吧。”
张妈子静默没有说话,转身去了后厨。
苏朝夕一行人出了城门,到了城外五里路外,有座小山。这里有一片村庄,看起来有些破落。苏朝夕打量着这个村庄,却被扯的胳膊生疼回过神来,死盯着胳膊咬着牙不肯痛呼出声。即便如此,眼睛仍是到处打量。四四方方的,被篱笆围起来的院子,几只看起来有些肥美的芦花鸡围绕一个树桩,慢悠悠的闲逛。
苏朝夕的记忆淡淡喧嚣,她还记得以前小时候,家里比现在还要破落。那儿树桩本来是一颗古老的杨柳,苏朝夕连柴房都进不去的时候,就依偎着杨柳,就着一地的白月光席地而眠。听风赏柳,观星赏月。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苏母典当了自己所有的值钱首饰请来了一个算命的算一算财运,别的算命的都是瞎子,这个倒不一样,是个跛子。算命跛子掐指算命,算着算着,口中惊咦了一声。
睁看眼睛发现了站在他面前的自己,似乎是不敢相信又算了一遍,这才瞪大了那浑浊的眼珠子看着苏朝夕。
“了不得啊。”
苏母连忙问:“大师你说什么?什么了不得?”
算命跛子猛吞了一口唾沫,干瘪的手指头指着苏朝夕,道:“此女命有凶兆,紫微星临身。说明有贵人相助,能帮她逢凶化吉。眉宇之间隐隐有凤凰浴血之相……”
“大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母打量了苏朝夕一眼,把苏丽拉过来,“您说的贵人相助真的不是说的我闺女?”
算命跛子连看都没看,摇摇头。沉默了半晌。屋子里透进了缕缕凉风,在沉默的渲染下更加刺骨,一些诡异的因素似乎正在壮大发酵。
“先死,后生。”算命跛子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句话后,在苏母追问之下指着院子里高大的杨柳,“把它砍了吧。”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和苏朝夕相依为命的大杨柳砍掉了。
以前那些夜宿赏星的日子,像没有根的烟雾,就那么散了。
“你这赔钱货!害得老娘找了这么久,竟然在城里混出了头?”苏母咬牙齿碎碎骂,把苏朝夕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苏父一脚踢开门,苏朝夕就被狠狠地摔倒在地。
“你这小丫头片子,竟然还敢联合外人欺负老娘?你个没心没肺的贱蹄子!”苏母拧了一把苏朝夕的大腿内侧,苏朝夕吃痛下意识踹了一脚苏母,苏母大叫一声被踹在地上,苏父连忙扶起苏母,指着苏朝夕大骂:“你这孽障!”
“爹娘!”一个小丫头绑着双髻,穿着棉麻布衣,拿着小竹竿推开了门。
“丽儿。”苏母见苏丽回来了,怒意消减了许多,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
苏丽一眼看见了苏朝夕,先是震惊,发自灵魂的震惊。这种错愕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然后眉眼间全是不屑。
苏朝夕讲苏丽的反应尽收眼底。
自己醒来就躺在荒山野岭,看来‘苏朝夕’的死,和苏丽脱不了干系!
只见苏丽很快就恢复了脸色,拉着苏母的袖子:“娘,她怎么回来了?我们不是说好,她走就走了,不去找的吗?”
苏母恶狠狠的呸了一口:“这死丫头,在外面发了财!吃香喝辣,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丽儿,你瞧瞧,这死丫头身上穿的衣裳,哪怕是皇宫里的娘娘都没有哩!”
苏朝夕冷笑,倔强的扬起小脑袋,绽开了一抹灿烂之极的笑容:“你见过宫里的娘娘?”
苏母脸色通红:“就算我没有见过又是如何?”
苏丽眼睛发了亮光,看着苏朝夕身上的衣裳,攥着苏母的衣袖撒娇:“娘,我想要她的衣裳!我想要她的衣裳,好不好?”
“当然好啊。我的宝贝闺女,就应该用最好的!”苏母转过头立刻换了一副脸色,“你,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为什么?”苏朝夕淡淡的微笑,语气轻飘飘的。听得别人骨头有些发酥。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娘为什么?”苏丽一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盯着苏朝夕的脸,“你就是个赔钱货!”
“我是个赔钱货,那你又是什么?贱货?”苏朝夕仍旧是淡淡的笑意,但眼底就是九月寒冬般的风雪,语气就像是能吐出碎骨一般的冰渣子。
“你!”苏丽急了,抱住苏母哭诉,“娘!她骂我!”
“我骂你?从我进来开始,我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是娘在打我骂我,我都受着。因为她是我娘,可是你,是个什么东西?骂我是赔钱货,说我是贱货。那父亲呢?父亲又是个什么东西?老赔钱货吗?那娘呢?老贱货?而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苏朝夕不紧不慢的看着苏丽说道。
苏母看向一旁站着不动的苏父,尖锐道:“苏守才!你就眼睁睁的瞧着她欺负我们娘俩吗?”
苏守才听到,也是生气了,对着苏朝夕横眉竖眼:“苏朝夕!快把这衣裳给你妹妹!”
苏朝夕的笑意更加浓郁了:“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苏守才的眉头皱起,中间一个肉头。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把我穿的衣裳脱下来,送给我妹妹?”苏朝夕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歪了歪小脑袋,“是这个意思吗?”
“让我把自己在外打拼到的衣裳,送给口口声声骂我赔钱货,对我这个姐姐不屑一顾,甚至还侮辱长辈的妹妹吗?父亲,您是这个意思吗?”
“苏朝夕!”苏守才低吼了一声。
看着苏守才的反应,苏朝夕点点头:“那我明白了。”
转身对着苏丽,勾勾手:“你敢过来拿吗?”
“你这个不……”苏丽看了一眼苏守才的脸色,急忙改了口,脸色沉凝似水,“你这是在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