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这才打住,几人相携出门,贴身伺候的丫鬟嬷嬷便有十余人,还有粗使仆从,一行车马浩浩荡荡的往青云观前去。
青云观位于紫云仙山脚下,坐西朝东,依山而建,整个道观掩映于苍松翠柏之中,高楼绿瓦,哪怕是在第一高山之下也分外巍峨。青云观在永源城已有数百年之久,听闻是紫云仙山上的仙门子弟下山传道时所建,观中奉的是云青仙君,因在此祈福请愿求签样样都比别处灵验,所以深受永源城百姓所爱,每日香火不绝。
柳府老爷柳浩峰与青云观如今的主事青松道长已是旧年的交情,而且他出手大方,香火钱向来给的大方,所以观中的道士都认得柳府的人马,柳府的车马方才远远露出个影儿,小道童便认出来了,忙往观内通报一声,便有人出来接迎,将柳府的车马从另一边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迎了进去。
这是二十多年来的老规矩了,一看那车马如云,便知是有那女眷同来,为了避讳,女眷不仅从侧门入观,更要锥帽遮身。
入了观内,柳卓安跳下车来,小心将岳氏和柳约素搀下了马车,烟绿色锥帽下摆压着的金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铃声。
待几人站定,那随着那来迎接的小道士进门。
一行人簇拥着进了观内,先进了柳府捐的院子,这院子平日里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柳府的人来观里打蘸祈福的时候,便暂住在这院子里。
进了屋,丫鬟们便赶紧给几位主子脱去锥帽,轻轻拍打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是打水净手,又是整理衣冠,待整理妥当了,才随着小道士先去正殿内参拜云青仙君,又依往例捐了香油钱,小道士才道:“各位施主,主事已在观内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青云观主事青松道长的院子位于南阁,院内绿意葱葱,院子西侧种了两株耐东和月桂树,如今正值桂花飘香之季,未进院门,便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
岳氏一行人循着花香踏入拱门,踏着石板路进了屋内。屋内设施简单,只一张供桌上摆着一尊半人高的云青仙君神像,供桌前是香炉一盏,蒲团一个,青松道长便端坐在那蒲团上,双目紧闭,正在参道。
听见众人的脚步声,青松道长睁开眼,点了点头。道:“你们来了,快请坐。”
小道士机灵的很,早就把准备好的蒲团拿出来,由丫鬟们伺候着摆放整齐。
岳氏笑着朝他拜道:“见过道长。几日不见,道长越发像神仙样了。”
说来青松道长年纪应该不小了,但听说他修的是长生之道,所以模样看着和二十年多年前初见竟也没有差别。可今日看起来,却比往常有些微不同,眉眼如故,只神态更为安详,恍眼看着,竟是有了几分供桌上那云青仙君的姿态。
“拖诸位信士的福。”
几人这才在蒲团上落座,岳氏扬了扬手,张嬷嬷便附耳过来细细听了吩咐,点点头,然后将几位丫鬟仆人都带着,站到门外去了。
香炉内燃烧的香烟袅袅上升,但不知是不是被屋外的桂花的香气所掩盖了,此香闻着竟是无味。
“岳信士今日是有事要问?”
“是。道长也知晓我家有两个不知事的。”话里虽称作不知事的,但面上那满满的爱意却是半分不减,“我那长子卓宁前两年有幸蒙陛下钦点,如今在翰林院博了个闲职,如今倒是不用我操心。只这小儿卓安,从小就不爱舞文弄墨的,倒是和他爹一样喜欢东奔西跑的,我们也就随他去了。只他前段时间从罗源城谈生意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回来之后一直不得安枕,一入睡就做噩梦,你看,几日时间就消瘦了不少。”
青松道长朝那柳卓安看了两眼,果然见他眼圈青黑、面色苍白,他眉头微微一皱,低头以左手掐诀静静算了算,岳氏几人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提心吊胆。
约莫半盏茶时间,青松道长眉头一松,叹道:“还好,不是什么难缠的妖怪。”
又问他:“是不是在罗源城收受了别人送的礼物,约莫是个古物,应该是女人用的。”
柳卓安脸色大变,连连点头:“不错,我在那边与李家米行的少东家谈了桩生意,二人个性相合,他听闻我家中有个妹妹,特地送了一把象牙梳,听闻是当年宫中娘娘用的物件,我看着特别精致,就带了回来,本想在妹妹的生辰宴会上送给妹妹的。”
“一切孽障皆因那象牙梳而起,梳本属阴,如为中宫之物,更可修为致邪。幸好这梳子并未成什么大气候,不过是靠着夜里将你魇着之后吸取阳气,现在发现尚早,只要封印那梳子即可。”说罢从袖袍内取出一张黄符纸,符上以朱砂龙飞凤舞的的画着符画,他折成三折,递给柳卓安,嘱咐道:“回去将那邪梳装在盒子里,用此符纸贴上,往后便不会有异动。当然,若不放心,亦可让人送到我这里来。”
“是,多谢道长。我回去便亲自贴上。”
柳约素见哥哥的事情已经解决,这才放下心来,略微一想昨夜的梦魇,莫不是……
当下便有些犹豫的问道:“道长,我昨日也做了噩梦,莫非也和哥哥带回来的那把桃木梳有关?”
青松道长一愣,道:“你也是?我之前送你的璎珞可还带着?”
柳约素扯出脖子上挂着的赤金项圈,上头紫粉色的美玉在岁月的温润下似乎变得更为美丽,正是当年由青松道长亲自送出的周岁礼物。
“此璎珞为仙师所赠,平日能平心静气,益寿添福,亦能妨普通的邪祟鬼魅,你如一直未离身,想来不会受那梳子影响才是。不知道你做的是什么梦?”
柳约素便将那梦境中遇见的人和事细细说了,说到那腐烂的脸,仍是觉得后背发凉,暗暗打个冷战。
岳氏急忙将她的手攥了过来,小声责怪道:“这样可怕的梦,怎么竟没和我说,昨夜里守夜的是谁,竟是没发现你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