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青一进了屋,就嗅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味,苦涩的药味中掺杂着一种类似鱼腥的臭味,还有门窗禁闭不曾通风导致的霉味,以及女子身上用的脂粉味。
几种味道掺杂在一处,简直难闻至极,让九青几乎想倒头就退回去。
“把人给我押进去。”薛金仁双目圆瞪,那身后跟着的小厮忙上前接手,双手在九青肩背处微微用力,迫使他继续走至床前。
薛金仁阔步走进来,屋内几个丫鬟婆子忙起身行礼,薛金仁问:“公子今日如何?”
一个年岁长些,似乎颇有些身份的的婆子毕恭毕敬道:“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好转。”
薛金仁顿时脸色铁青,转身朝九青道:“快去帮我儿看看,否则,小心你的小命。”
那婆子听了话,顿时显出欣喜的神色,道:“这位就是九青大夫?快,劳烦大夫救救我家少爷。少爷前些日好好的就开始头疼,之后便一直昏昏欲睡,前两日竟然就一睡不醒,请了多少大夫都看过了,谁也说不出是什么缘故。还是偶然听人说柳家的小姐也有相似的病症,就是被九青大夫看好的,还请大夫救救我家少爷。”
这婆子如此热忱,九青也摆不出脸色,微微点了点点头,挣扎着示意身后的小厮放开手,那些小厮得了薛金仁的点头,这才松了手,九青朝自己拄着杖慢慢摸索着靠近床边。
一看他的动作,方才的婆子那欣喜的话顿时噎住了,面色有些古怪,一双精明湛亮的眼睛仔仔细细的将九青打量了个遍。
旁人看人至多不过多瞟两眼,她的目光却犹如刻骨的刀锋,将人从发梢到指尖一点点的扫过去,哪怕九青不能视物也能清晰觉察出那灼热的视线。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九青那黢黑分明却又明显与常人不同的眸子上,猜测他双目无法视物,顿时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问:“怎么九青大夫竟好似眼睛不方便。”
对于自己的眼睛,九青已然习惯了,旁人怎么说他也半点不恼,淡然接话道:“九青本就有眼疾,老毛病了。”
婆子又道:“失望倒没有,却是免不了有些怀疑外头传言的真假,九青大夫如此年轻,又双目有疾,不知你的医术是否真的有外头传的那样的神奇呢?”
“那恐怕真的要令你失望了,九青对医学之术不过略懂一些皮毛,而且贵府公子也不是因疾而病。”
“那是因什么?”
“邪物缠身。”
吴金钰在一旁听了,顿时冷目以对,喝道:“胡说八道,此处是知府府衙,自古便有皇天保佑、万鬼不侵,哪里来的什么邪物!”
九青勾唇一笑,道:“夫人不相信也是理所当然。那不知贵公子近来除了昏睡不醒,是否还有梦呓的症状?”
“你怎么知道?”吴金钰面色微变。
“不仅如此,而且贵公子身上,还长从腰部左侧相处红色的疙瘩。”
那婆子也是大惊失色,慌忙问道:“的确如此,请问大夫这是为何,要如何才能根治?”
“古书上曾说,人若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导致他人死时含冤带恨,那人就会阴魂不散萦绕在他身旁,普通,阴魂伤不了人,却可以损人功德。而且阴气聚少成多,极有可能会养成凶煞的鬼面魔。鬼面魔难养,但一旦出世,那仇人必死无疑。”九青不急不躁,缓缓道来,“而且鬼面魔身边往往伴生一种邪物,名叫鬼蛇胎。”
“何为鬼蛇胎?”柳约素细细的柳眉情不自禁打了个褶,“我竟没有听过这名字。”
魔后接话道:“鬼蛇是一种古传说中的生物,传言鬼蛇没有形迹,犹如烟雾一般来去无踪。而鬼蛇一般只在月圆之日出现,传言说月圆时不能将衣物晾在屋外,否则鬼蛇就会在月光下爬过那些衣物,被鬼蛇攀爬过的东西就会有鬼蛇的毒液,人一旦沾染了这种毒液,身上就会开始长出红色的疙瘩。”
紫槐点点头,道:“鬼蛇胎这个名字虽然与鬼蛇有很大相似,但其实与传说中的鬼蛇没有什么干系。这是阴魂养成鬼面魔后的伴生物。这种邪物往往会报应在仇人的至亲身上,借由凉风侵邪入体,让人头痛至极,然后他会趁人生病体虚之时深入肺腑,因为病症发作时会长出红色的疙瘩,所以被人误以为是沾染了鬼蛇的毒液。但其实这种邪物比鬼蛇要阴毒的多,它在人体内肆虐以后,直到人垂死,它才会从由那些红疙瘩里钻出来。因此,世人以为是鬼蛇孕胎于人体内,就将此邪物成为鬼蛇胎。”
柳约素情不自禁的在心中想了想那画面,顿时打了个寒战。
柳卓安也忍不住哆嗦一下,皱着眉道:“这是什么样的邪物,居然如此阴毒,而且从人体内钻出来了会怎么样呢?”
“那鬼蛇胎的本体在人体内吸食人体内的至阳之气,就会变成一种暗红色的小虫,等那人的阳气即将散尽,它才会钻出来。不过这种虫见光则死,倒是不难对付。”
岳氏在一旁忍不住道:“那薛家那小儿可还有救?”
见众人眼神望过来,她顿了顿,才道:“虽说薛家知府不是什么好人,吴家姐姐做事也不地道,但薛家那小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的确没有坏心眼。若是就这样没了。倒是可惜的。”
柳卓安撇撇嘴道:“就母亲心软。”
紫槐道:“说来也的确能救。”
“怎么救?!”薛金仁与吴金钰,包括屋内大大小小的婆子,目光都聚在了九青的身上,仿佛通明的烛火。
九青继续把着薛昱辰的脉门,对那些灼热的视线恍然不知,镇定的道:“有两个法子,一个是鬼面魔出世,鬼面魔复了仇就会消散,作为鬼面魔的伴生物,鬼蛇胎自然也就消散了。”
薛金仁脸色微微一白,想到要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到底有些不愿,又问:“第二个法子呢?”
“第二个法子,便是拔出他体内的邪气。不过我早便说过我不懂驱邪,贵府需另寻一位得道高人,让他帮忙拔出薛公子体内的邪气。不过此高人需道法高深,必须一次既成,否则很有可能加速鬼蛇胎夺命的速度。”
伺候薛昱辰的婆子便问:“得道高人……附近只有那青云观的青松道长与那平安寺的圆崆大师颇有盛名,不知哪位比较合适?”
九青摇头道:“两位我都不曾见过,自然不知他们的道行深浅,给不了建议,贵府且自行斟酌吧。”
薛金仁在一旁将手一摆,道:“都去给我请来。”
门外的兵丁忙领命走了,九青把薛昱辰的手掖进被子里,起身道:“接下来便没有我的事了,不知薛知府可否先送我回去?”
薛金仁转而瞪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故,这才想起他原是个瞎子,顿时更生气了,愤然道:“我儿没醒,你就不能走。还有,若是大师们来了,却说你是胡说八道,那,可就要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九青脸上的神色变也不变,道:“既然薛大人依旧强人所难,那我就留一留。不过我且奉劝一句,薛大人再如此作为,恐怕你身后的鬼面魔会提前醒来了。”